胭脂色聚敛山头,夕阳残照里,东风吹皱素纸。
展明月到底是高材生,不是和他们一样的泥腿子,信口拈来一句“西来青鸟东飞去,愿寄一书谢麻姑”。
苏春稠侧目看过来,她惯常带着笑意,茜红色的光折射入瞳孔,笑不达眼底,似乎是介于一种温柔和冷酷之间的怜惜。
夕晖照得展明月眼睛疼,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流出了眼泪,觉得自己大概是错觉。
“饿了!”
她揉着肚皮嘟囔道:“没睡够,但饿了。”
“天快黑了,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请客。”
李木叶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这个姐姐,从他穷爹腿上跳下来,乖巧地说:“姐姐请吃饭,姐姐是好人,可以把小铜钱借给你。”
展明月心中了然,这个小孩就是他们口中的李木叶,听起来是父子关系,但还是有点奇怪。
此值黄昏疯魔,她似乎隐隐察觉到了知微观的不同寻常之处,却并不觉得悚然,这种感觉和梦中那种惊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一个温暖柔软,还带着花香的梦。
不及深思,门口捧着手机打游戏的少年吹了个流里流气的口哨,冲她竖起大拇指道:“阔气!我想吃豆花、肘子、蹄花、再来一份糯米蒸排骨!”
真是一点没客气!
展明月低头瞥了眼余额,伸出纤细的手指干脆利落地比了个可以。
飞光大大咧咧地对苏春稠和李不寻道:“你们也别矜持了,天天吃葱油面、三鲜面、青菜面、盐水面,真的腻味了!”
展明月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拮据到这份儿上。
“只是请吃饭可不能抵别的哦!”
飞光把话说在前边,人情往来是人情往来,他们南州降福驱灾一回收的给祖师爷建金身的钱可不少,该收的钱不收对居士的福寿运道不是好事。
好在展明月懂这个道理,“我懂我懂,黄白之物,不会少的!”
少不了金银,飞光美滋滋,不一会儿又耷拉下了脸。事实上,他报的菜单,根本就不现实。
南山太偏僻,山下不是渔庄就是面馆,菜馆很少,苏春稠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菜市场还没关门,想吃什么可以买回来自己做。”
“谁做?”李不寻下意识问出口,几人齐齐看向他,不明所以的展明月也随大流看了过来。
道爷无可奈何,“有几样,我不会。”
“会做什么?”
“蹄花蚕豆汤,小的时候,大大小小的考试老头子会给我做,这个可以试试,糯米排骨我不会,会红烧排骨。”
李木叶吱哇着手舞足蹈,“爹做的排骨好吃!”
听着没什么问题,飞光拽着展明月就要下山采购。
展明月迟疑问道:“那个、你们……”
“观中不禁荤腥?就是修你们这个的,不用茹素吃斋?”
李不寻失笑,“初一十五讲究些,平常不讲究。”
“等等等等,”展明月打断他的话,“晚上不是要帮我驱邪抓鬼吗,这算平常吗?会不会有沾染荤腥导致法术不灵的情况?”
“不会!”飞光抢答。
她越想越觉得不能冒险,却拗不过飞光的力气,被推着出了山门。
李木叶扬了扬白纸青鸟,趁机道:“还要青色的颜料!”
也不知道飞光听到了没有。
弦月挂在西天上,画笔晕染下,渐次的鎏金色向着夜紫过渡,飞燕低空盘桓,雀鸟还于林。
苏春稠却指着李木叶解下来的铜钱坠子,悄声道:“她没有拿。”
“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哪里不会那么倒霉?
菜市场这时候已经没有好货了,他们去超市采购,很快就买好了。
展明月让飞光拎着购物袋在后,她自己走在前边,脚下的步子走得乱七八糟的,她好像反而乐在其中。
“你们在山上修道的人,要怎么才能入门?”
飞光想,这还真是个好难的问题。
“怎么都能入门吧,没有牵挂之后,考进来或者师父举荐都能,普通人想进门不容易的,那起码得是个绝世废柴,或者绝世倒霉蛋儿,基本上就是干啥啥不行,一辈子到头什么也不剩,尝遍苦辛,才能托寄空门。”
“那我应该不行了!”展明月遗憾地说:“我父母双全,亲友不多不少,挺幸运的。买瓶饮料总能抽中再来一瓶,从小到大的考试都会超常发挥,遇到的人基本上也都是好人。”
飞光好奇问:“那你买过彩票没有?”
“买过刮刮乐,嗯……没有中过特别大的奖,但没走过空,没有亏过本,搞得我心情一不好,就会去彩票店刮奖,一刮奖,心情就变好了。”
飞光羡慕嫉妒,“我要是有这么好的运气,根本就不会心情不好!我天天买彩票,天天刮,天下钱财涌我怀,还能有什么事让我不开心。”
展明月轻甩了一下张扬的红发,叉着腰哈哈大笑,“那确实是,要是没有这档子事儿,我的小日子别提多美了!”
“还能正好赶上放假回家吃我妈做的牛肉生煎,美滋滋!”
人间这么好,这事被她碰到了,她还没活够,当然要解决。
飞光将购物袋放在脚边台阶上,口袋里摸出龟甲和手机,向她晃了晃,“诚惠,十五块一卦,想算什么都可以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