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最缓缓摸着支棠的头,用同样充满疼痛的眼神回望着她:“我知道,我都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怪你。”
“可你不是能救她吗?你不是救了那么多人吗?为什么不能救她?”
伏最移开眼眸,支棠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心虚和无奈。
她问道:“所以那满镇子的人,可都是假的?”
伏最叹了口气,小声道:“是,也不全是,这条路是鱼喜自己选的,我无法插手。”
支棠看他状态好了不少,那只布满鳞片的黑手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她一把推开他坐了起来,将一旁的杯子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又是为何变成那副模样的?还有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怎么回事?”
支棠嗔怪着,语气却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
伏最也一改往日作风,不再躲着支棠,而是坐在她身边,缓缓向后靠着,轻声回应。
“云棠古国曾有位将军,名为鱼成,为云棠开国功臣,双瞳人,后被百姓称赞,帝王惧之,杀之,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以妖物之名杀尽天下的双瞳人,而后便只剩鱼喜一个,她挖了自己一只眼,只为活着,但位居高位之人向来多疑,岂是如此便能满足,仍旧要杀她,我救了她,把她放在身边。”
说到这儿,伏最突然苦笑了下,顿了顿又道:“我确实救不了那么多人,是以......子坞镇不过是我制造出来的假象,想要留下我所救之人的幻境,留下的人少之又少,她们大多选择去更为广阔的地方。”
“阿喜她......她不想牵连他人,她说她看到了很多东西,说世人皆大欢喜,而她,也该有自己的结局,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该承受的因果。”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沉默,这结果太沉重,却要一个孩子来承受。
半晌后,伏最接着道:“你或许不知,鱼喜是只半妖,是一只四目颙诞下的,是世人眼中的灾祸象征,她早已知晓自己的结局,也曾让我莫要悲伤,她说一切皆是最好的安排。”
“所以这是你最后不管这个镇子的原因吗?”支棠问。
“不是,我是真的被困住了。”
实话讲,支棠不太信,她不信周锦找来的所谓道士能困住他这只大妖,甚至还搞得那么狼狈。
“或许你不会信,在你昏睡的时间里,鱼喜把我引到了一个地方,我没有设防,却不想掉入陷阱,不得动弹。”
“是什么,居然能困住你?”
支棠本以为伏最会气愤,会恼怒,却不想伏最的神色更像是一种解脱,他缓缓道:“或许,那是最能洗清我罪孽的地方。”
支棠不明白,但也没有追问,这条大龙经历过的事,或许远比她想象的更难以让人忘怀。
她道:“我们明天一起去见见阿喜,如何?”
伏最怔愣了下:“好。”
第二日,支棠让周锦将她和鱼喜的尸首带到山上,又让周锦守在外围,不让人靠近。
待准备就绪,伏最不知何时便出现在了她身后。
并将一封信递给她。
“何物?”
伏最:“不知,一只兔妖给的,应是替鱼喜转交。”
支棠想到了昨晚变成兔子的兰喜,收下信后问:“你认得兰喜?”
“兰喜?”伏最蹙了下眉,“不是叫喜兰?”
支棠一头雾水。
见状,伏最解释道:“鱼喜母亲喜兰花,曾收了一只兔子作为爱宠,取名喜兰,这只兔子从鱼喜幼时便跟着她,后来鱼喜将她送走,说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看来是放到你身边了。”
“可兰喜从小便跟在我身边,又怎么会是......”
支棠讲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她的记忆里,确有一段时间,兰喜不在。
但完全对不上,兰喜就是兰喜,她看得出,没有换过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个迷雾,即使她站在故事的结局,也看不清其中真相。
“大概是她母亲做的,鱼喜不过是继承之人,看看她写了什么吧。”
支棠缓缓打开那封信,本以为会是什么告别信,却不想其中的内容让她为之一震。
“写了什么?”
支棠合上信件躲开他:“女子之间的秘密,你就莫要凑热闹了。”
两人将鱼喜安置好。
正巧周锦出现在身后。
“云儿!”
他的呵止声一出,一队兵马立刻上前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云儿,别怕,我有办法救你的。”
“支棠,跟我走吗?”
伏最和周锦几乎同时开口。
但区别是,伏最只是对她说的。
这还是支棠第一次听到伏最喊她的名字,不论是现在,还是在未来。
也是支棠第一次直直地回视他。
是她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他的眼里装着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得多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好。”
支棠话音刚落,就被伏最拦腰抱起,飞了出去。
她的心也在此刻腾了空。
“云儿!云儿......”
周锦的呼喊越来越遥远,似乎也意味着支棠终于远离了困住自己多年的囚笼。
她和伏最回到了那个山洞,这里什么都没变。
唯一少了的,是曾和支棠一同吵闹的小姑娘。
再次回来后,伏最仍是一如既往的话少,行为却体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