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匆匆接话“不是麻烦事,阿月勤快,没让我累着。害,墙头有什么好聊的,快来,先尝尝大娘做的菜!”
她挨个夹菜,面上喜气盈盈。
一席间却无人说话,二撂子闷头塞饭,吃着吃着,突然哭了起来。
李大娘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问道“好孩子,你怎么突然间的,哭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可能太饿了,大娘,我太饿了呜呜呜呜。”
“这有一桌子菜呢。”李大娘哭笑不得,给他夹了一只鸡腿“别哭了,大娘保证,以后,再不叫你挨饿了。”
二撂子还是哭的收不住“好,呜呜呜呜呜,好好吃,大娘,你做的比东西楼的剩饭还好吃!”
他哭的实在伤心,连在桌子底下啃骨头的粉粉都忍不住扬起狗头瞧他。
“大过年的,别哭了,大娘说了,不叫你挨饿的,往后大娘天天给你做!”
老杜被二撂子激的双眼悬泪,面上装的倒跟没事人一样,嘲笑道“没出息,把你眼泪憋回去!快把你秀爷也惹哭了!”
楼枫秀赶紧狡辩“我没哭,别瞎说,滚。”
祸水成功东引,二撂子也顾不上哭,一行人忍不住侧目来,瞧楼枫秀到底有没有哭。
想哭的楼枫秀,死死咬牙强撑,心里头暗骂一百遍:你妈的,老杜,等过完这个年,我非揍的你满脸桃色比花红。
年夜饭吃到一半,喝了三巡酒,才算热络起来。
“谢了,好兄弟。”老杜跟楼枫秀碰杯。
“你谢什么?”楼枫秀问。
“别管,喝!”
“喝!”
“阿月,多亏了你,雀雀现在认好些字了,来年去学堂,我看谁还说,我们女孩大了不好教的。”李大娘说。
雀雀腼腆笑笑,也道“阿月哥,等开春暖和点,我就去学堂,到那时你就可以支个代书摊啦。”
“我!还有我,大厨大哥许诺我了!只要我好好洗泔水桶,等开春,就能让我进后厨帮忙挑水搬柴了!”
提到这个,老杜就想翻二撂子白眼,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挑水搬柴,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啊?”
“是啊!”二撂子毫不惭愧道。“大厨大哥还说,我要是表现好了,还收我为徒呢!”
李大娘多饮了几杯,酒意上头,拉住楼枫秀的手,语重心长道“小枫,大娘没什么能耐,也不大会说话,虽不知你近来在干什么,但大娘知道,你不是会为了混口饭吃,就好赖事不管的混小子。不管怎样,你不能因为外人欺负阿月,知道吗?阿月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啊,不要跟阿月吵架。”
“谁想吵架,我才不想和他吵架。”楼枫秀显而易见也醉了,毕竟人生头一回畅饮,拿捏不住分寸,虽然剩了点神智,但是不多,尤其嘴已经不是自个的,说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懂。
“大娘,是他不理我,我昨晚上,我回家睡觉,就挨了他胳膊一下,他马上就翻身,离我远远的!”
“啊,阿月怎么这样啊!”二撂子忿忿不平道。
“就是,都在一个被窝里,挨挨碰碰多正常。”老杜道。
阿月面不改色解释“没有,他压我头发了。”
“啊!秀爷怎么这样啊!”二撂子又道。
“就是,都在一个被窝里,还不知道小心点。”老杜又道。
“要是因为我骂你,你不开心,那你骂回来,你打我也行。”楼枫秀站起来,捧着酒杯给他鞠了躬,弯腰时扫掉了阿月酒杯,当即碎了满地。
粉粉吓了一跳,叼着骨头跑堂外去了。
阿月扶稳楼枫秀,接着去拾碎片,李大娘赶紧出口拦道“不用捡不用捡,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当时老杜二撂子也全酒意上头,对楼枫秀破天荒的示弱没能及时作出反应。
“喝了这一杯,别生我气。”楼枫秀仰头喝完了酒,却见阿月并没有动。
“你怎么不喝?”他问。
“没杯子。”阿月答。
“用我的!”老杜站起来“阿月赶紧用我的!可快别气了!”
“不让用。”楼枫秀抬手给他打开。
“嘿,你瞧瞧,阿月呀,秀儿就这样的人,嘴跟茅坑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你是没看见,跟你吵架那几天,天天委屈的像个小媳妇,咱都知道他说话难听,你多让让他嘛!”
“不是。”阿月道“不是这个。”
“那能是哪个?”楼枫秀问。
“你去春意浓,我不喜欢。”
老杜闻言一乐“快活楼啊?害,我当什么事,阿月,等你再大点,杜爷带你去玩两趟,里边好玩着呢!”
李大娘理智俱存,咳了一声,悄悄伸手捂住雀雀耳朵“困啦?那好,娘带你回去睡觉。”
雀雀睁着大眼睛,疑惑道“我不困,娘,你为什么要捂我耳朵?”
阿月将楼枫秀摁回凳子上,转身对李大娘道“天很晚了,大娘,您跟雀雀住下,我帮您收拾床铺。”
“诶。”
阿月带李大娘和雀雀进了卧室,将唯一被褥拿出来,铺到隔壁间。
雀雀说着不困,上了床塌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她乖乖脱掉鞋子,睡到内侧,李大娘便道“阿月,你快也去休息吧,我哄睡雀雀就去看着小枫。”
“您别担心,我可以照顾好他。”
“唉,你也不让大娘帮你上上药,千万别强撑。”
“好,不会。”
阿月掩上房门,堂里依旧吵吵闹闹。
“不让去!”楼枫秀义正言辞道。
“你去玩的倒开心,咋不能让阿月去了!”
“我不开心!”
“不开心?你那满脸大花印子,谁还有你开心!”
“你胡说,我打你!”阿月关上房门走出来时,楼枫秀正一脚踩上桌案,一手抡起拳头。
他走过去,牵住他的手腕,看见来人,楼枫秀松了手,醉意惺忪道“阿月,老杜胡说,没有满脸,只亲了一口。”
“是么?”
“对!”
他勾住阿月脖子,潮湿的唇角猛然凑近,在阿月脸上亲上一口。
“就亲这了,就这,没拦住。”
阿月微怔,他伸出手,轻轻划过脸颊上湿润的酒渍。
“还亲了哪?”
“没了。”
“这样啊。”
然后,阿月拿起楼枫秀手中酒杯。
斟满,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