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可有见到那封呈诉?”
女人抹着眼泪气冲冲道“看到如何?我又不识字!”
“那我说给您听。”
白某某所列罪状,罄竹难书,嫌她不够贤良淑德,做派粗鄙,品行低劣,不顺从公婆,也不能相夫教子,最关键的是,不让纳妾。
阿月一字不漏,尽数道明。
女人听的认真,片刻,终于静默下来。
“他真这样说?”
“是。”
“原来我,我这么差劲。”女子手中一松,菜刀滑落,叹了声道“他从没跟我说过。他要和离,我不肯,我问过他,哪里不好我可以改的,他从来不说。每年都闹,我已习惯,不想他开始去找呈诉,我找了全城状师,花完了我的嫁妆,不让人去替他写状纸。没想到,还能找到你。唉,想必,早就受够了吧。”
“夫人,白公子为人怯懦,不如夫人飒爽坦然,是他配不上您的殷护。”阿月道。
女人闻言,勾了勾耳边碎发,那眼中隐含泪光,略带羞赧,这才有些女子神态。
“是啊,他当年求娶我时,也是因这般爱我。可这脏心烂肺的东西,什么时候变了的,却没有告诉我......”女人一边回忆经年豆蔻,一边骂她相公狼心狗肺,一时喜怒交织,哭笑不得。
阿月耐心听她倾诉,楼枫秀便蹲坐在路边,就这么听了半宿。
“小先生,你说男人,尽全是负心吗?”
“不是。”
“小先生若有一日成才,爱慕与谁,定要三思,不可负她。”
“好。”
女人哭够了,也骂够了,哀叹一声,再无二话。
楼枫秀昏昏欲睡,忽然觉得踝骨一热。
睁开眼,阿月蹲在身前,为他穿上了鞋子。
他猛然起身时,腿脚已经麻了,阿月伸手扶了扶。
由于楼枫秀跟狗子蹲坐在那灯盏外,十分隐蔽,一声不吭,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
女人恍惚许久,看见他为他穿鞋,扶他起身,才想起自己为何身处此地。
二人并立神前,她不由讷讷开口问道“这位小先生,你是,来找他的?”
“嗯。”
女人回头,身后漆黑,没有灯火。
阿月将灯盏递到女人眼前“夫人,天色已晚,您路上小心。”
女人接过灯盏,莞尔一笑,她道“和离而已,离了他,没有两样。”
“嗯。”
“多谢。”
“不谢。”
楼枫秀揽住阿月肩头,顺了好一会劲,忽然发现阿月似乎长高了好多。
身上穿的棉衣,是年初他从典当行买的那件,袖子已经短了一截。
之前差了自己起码两寸有余,而今差不多正齐了眉。
“大娘做的衣裳呢?”
“给了萍姨。”
“偏偏给新的?”
“嗯,这件,她不喜欢。”
“......”
楼枫秀抬头看了看,那女人已经提灯走远,这才愤愤道“你赔她钱干什么?我又不是去偷东西。”
“我知道。我只是将银子还她。”
“为什么要还?”
“这样的钱,我以后不赚了。”
“知道就好。”
可是,楼枫秀既觉欣慰,又觉哀伤。
他心想,那赚什么样的钱,才能买得起那块墨锭呢?
抱着这样难捱的念头,当晚,楼枫秀做了场梦。
他睡眠一向安稳,不常做梦。
今夜却梦了整场,里外出奇。
他梦见自己被阿月抱住,从高高的草垛子上滚下来,掉进暖池中。
于是,阿月牢牢压在身上,他说,枫秀,我给你搓背。
热气蒸腾里,他的唇贴在耳边,呼吸扫过发丝。
手指缓缓沿着背脊,落到腰迹,继续往隐秘地探去。
“小先生,绕过我吧!”
楼枫秀陡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压在阿月身上!
二人脸颊相贴,呼吸绕耳。
他猛然起身,□□濡湿黏腻,似乎美梦尚未尽。
楼枫秀大惊失色,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阿月悠悠醒转,带着朦胧的困惑,问道“枫秀?”
“没事,有蚊子。”楼枫秀撒谎不分季节,顶着脸上五指印子,抓起枕头拍了拍,垫在脑后,背身继续睡了。
但他没闭眼,感受□□湿濡,血管好像八百只蚂蚁一样在乱爬。
他妈的,他和那个白某某有什么区别??龌龊!
改天一定要再翻墙去把那白某揍一顿!
阿月也没闭眼,夜色下,趁着窗外微弱月光,瞧见楼枫秀被热气烘烧的鲜艳的脖颈。
他很好奇,他是否做了一场像他做过的那些难以启齿的梦。
毕竟,楼枫秀的枕头,从不是用来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