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火势不大,棚帐烧塌后,幸而没有殃及房舍。
几人担水平熄了火,将烧毁的棚子收拾干净,便去河道清洗满身烟灰。
此刻已至日出,晨初风寒,阴云密布。
楼枫秀揪住狗子后脖颈,靠近水面为它清洗身上沾染的火灰。
粉粉嗷嗷惨叫,四肢并用挣扎,刨起水花尽数溅湿他额前长发。
崽子后背跟脑袋上烧掉几撮毛,被这么洗上一通,半秃不秃,模样丑的出奇。
楼枫秀将打湿的头发随意拢到脑后,露出鲜为人见的美人尖。
常年掖藏起的眸子漆黑明亮,被崽子丑态激的笑意盎然,眼尾一勾,唇角扬起弧度,隐隐露出齿尖,正如普通人家贪玩的少年郎。
他拎着狗崽子送到阿月跟前,本欲分享它那副憨态,却发现阿月正浸在河里清洗泥老虎!
“蠢蛋!”楼枫秀出手,迅速将泥虎捞起,冲阿月怒道“长不长脑子,它是泥巴,不能见水!”
泥虎本就褪了色,见水略略晕散了颜料,更加难辨其状。
胜在内里黏土倒是顶好材料,见火并未开裂,见水也不曾融化。
楼枫秀埋头细细擦干水渍,便听见阿月歉疚道“对不起。”
他绷紧了嘴角,不知如何回答。
本就是阿月冒火才得取回,不该道歉。
“枫秀,我会送你一只,不会褪色,不会断尾,新的小老虎。”
他神色相当郑重,甚至带着怜悯。
楼枫秀错开目光,佯装满不在乎转身,冲老杜道“这家伙,当爷是小孩呢?”
回眸间,却见老杜盯着自己,眸中含赤,眼神近乎狰狞。
二人骤然对视,老杜猛地回神,俯身捧起一把冷水,使劲搓了两把脸。
他一甩水珠,冲二人道“秀儿,你跟阿月先回我那睡会。我去,买早点去。”
楼枫秀手指渐渐收进,将泥虎收进怀里,退后一步,缓缓仰首躺倒地上,片刻没动。
老杜等了半天,才等到他开口。
“不回了,你去,我就在这等你。”
“好。”老杜点头,抬腿便走。
“杜爷。”阿月忽然喊住他“带上银钱了么。”
“带了。”老杜还待动身,阿月却又问“够么?”
“够,够的。”
阿月冲他笑了一下“杜爷,早去早回。”
那笑容让他一个晃神,老杜僵硬点头。
只等老杜走后不久,楼枫秀忽然起身,他欲盖弥彰,对阿月道“对了,我忘了告诉老杜,我要吃什么。”
阿月拾步跟上,楼枫秀转头,恶狠狠盯着他“你不准去!”
“为什么?”
“我说不准就不准!敢跟过来,腿给你打断!”
说罢,楼枫秀跑了起来。
而阿月一如既往,表面乖巧,实则并不听话。
楼枫秀即将跟上老杜,可他没有喊住他。
老杜打小演练武生,晨起,是不吃早点的。
而他一个居无定居的地痞无赖,更不会有这么娇气习惯。
他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他又不太明白。
老杜原本拾步如常行步,直到他拐过一条街弯,慢慢停下脚步。
他从怀里拿出那张带着胭脂香味的帕子,不知心里思虑了什么。
而后,他跑了起来。
楼枫秀忍不住跟上几步,远远的,望见挂着徐府匾额的高墙。
说来好笑,是他昨夜想偷没偷成的那户。
于是,他停下脚步,他想自己应该明白了的。
老杜一路气喘不止,来到徐府门前,还没起手敲门,却见几个衙役从门中走出。
见势不好,本想溜走,那衙役张口,言辞携带讽刺道“哟,这不是杜爷吗。”
另一个衙役问道“来了怎么要走?”
老杜心里一惊,忙上跟前作揖谄媚“哪能啊,我正好路过,几位爷起这么早,肯定是有进展了!恭喜啊!发达了千万拉小弟一把才好!”
老杜有意隐瞒,并非贪婪独占。
只是深知,如果被这群比流氓还无赖的衙役得知,他拥有这等强有力的物证,一定会被抢走。
届时,他不仅什么都不会有,因携带帕子这份嫌疑,说不定还会就此成为那个□□犯的替死鬼。
那衙役狞笑一声“路过?我还以为你来拿五百两呢。”
“过来。”另一名道。
“几位爷爷,人抓的怎么样,有没有需要小的帮忙的,小的义不容辞!”老杜赶忙凑上前,阿谀带笑。
“自然需要了,你在街头无一不熟,哪能没点音讯?”衙役拍了拍他肩头道。
老杜满头大汗,正不知如何作答,突听见身后有人高喝道“杜爷!”
这一声引去一干衙役侧目,便听那气喘吁吁的少年,擦去额前薄汗,缓声道“我实在,没能替您看住他,被他借机逃掉了!”
阿月话中云里雾里,老杜却能瞬间明白他的用意,连忙接茬道“怎么连人都看不住!跑来说这些干什么用,还不给我追回来去!”
阿月闻言,转身就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