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对林柿来说只是一瞬,他见江思量站着不动,担忧问:“江周你没事吧?”
江周回神:“没事。”
上古镜灵宗的族人死后不会留有遗体,他们会耗光自身所有灵力,化雾化风化水化叶,消散于世间。
殷朝云安静坐在椅上,微瞌着头,全身散发淡紫色的灵光。不用多久便身形消散,化作路边再寻常不过的绿叶。
殷朝云从八岁起便不断做梦,梦里总有一个黑衣女子,黑衣女子不断向她说起上古镜灵宗的前尘。指引她去东洲,告诉她一定要去赎罪塔开启“观棋不语”阵。阻止梁白棋,扭转宿命。
在梦的最后,黑衣女子总是鲜血淋漓。她捧起自己的一双眼睛,耳朵流着鲜血,喉咙被生生挖穿。无声重复:“救我。”
绿叶悄然划过江周和林柿的脸侧,殷朝云原本坐着的地方只剩下一张空荡的椅子。
林柿鼻子一抽,抬手抹了把眼泪,刚才的所听所见,他不会和任何人说起。
江周与外祖父家不亲,此番本就是来见外祖母最后一面,见过后并未与旁人寒暄,径直上了回程的马车。
就在林柿准备上马时,萧平心将他拦下了:“我叫了方且长来接你回去。”
“为什么啊?”林柿不解,“你顺路把我送回去不好吗?”
萧平心懒得理他:“江思量探亲你凑什么热闹?马车没你坐的地方,再者,我们现在要回桃洲十坞。”
林柿:“你针对我!我来的时候就是坐马,我没说坐车里呀!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会丢的!”
萧平心没理,转身离去。留林柿一个人站在原地锤树:“大师兄什么时候来啊?”
马车内江周垂头坐在软垫上,揪着自己黄色的衣袖,时不时摸摸自己未束的头发。
萧平心见江周举止奇怪,以为他是外祖母过世太过伤心一时手足无措。
萧平心拿了一碟桂花糕给他。
闻到香气,江周抬头目光直直看向萧平心。
夫君。
江周心里喊了一声,接过桂花糕吃了起来。
过了会儿江周朝萧平心伸手:“可以给我钱吗?”
萧平心皱眉,成亲三个月江周从未向自己要过什么。他摸了一遍全身,只摸到一块金元宝。
江周捏着金元宝放入袖中,继续吃。他听见萧平心道:“等回宗门我多你些。”
江周没接话,而是道:“我想去流云水榭。”
萧平心看了江周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低头看了眼腰间的属于江周的命碟,同往常一样亮着。
流云水榭。
看门的小厮抬头见月亮已升到树枝头,正准备落门闩。哗地一下,一道黄色身影冲了进来。
小厮刚准备大声呵斥,下一瞬间冰凉剑鞘抵在他脖间,小厮吓白了脸回头看,又是一惊:“萧、萧公子?”
萧平心顺势进来,江周已经跑没影了,只好对小厮道:“你家大公子回来了,门晚些再关。”
“大、大公子?!”小厮听后险些晕过去。
这边江周凭着幼时记忆往阿娘阁中跑,夜晚人稀,偶尔有几名小厮见到他全都一脸疑惑,只当他是宗门请的客人。
想来也是,江周离家多年,流云水榭早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江周满心欢喜跑进阿娘的阁院,猛然间发现这里大变了模样。原本住人的地方变成了用来放书籍布匹的杂楼。
江周一时愣住,除了他之外,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他阿娘留下的痕迹。
“何人如此放肆!”闻讯赶来的大管家一脸怒色。她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夜闯流云水榭。
江周回头,问:“我阿娘的东西在哪?”
大管家仔细看了江周几眼,没认出来:“说什么胡言,你是何门何派之人?识相的自己出去,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说话间,又迎面走来一中年男子。江周一见他便眉头一紧,上前一拳将人打进路边的小池塘里。
这人是流云水榭二管家,幼时常常言语攻击他阿娘,手脚也不老实。
只听扑通一声水响,二管家摸净脸上水渍,大骂起来:“反了天了!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对老夫动手!”
就在二管家抬手准备落下一巴掌时,身后乍然听人冷言:“桃洲十坞来的,怎么,你也敢动?”
桃洲十坞?
两名管家僵在原地,眼神齐齐落在江周身上,大管家率先认出,连忙行礼:“原是大公子回来了,许是多年未见,都有些不记得了,莫要怪罪。”
不记得流云水榭曾有过江周此人了,但看在桃洲十坞的面子表面客套还是要有。
“我娘的东西。”江周依旧执着。
大管家笑了笑,话却不对江周说:“姑爷上门怎么不说一声,这待客的茶水都未备,唯恐失了礼数。”
江周被故意忽略,萧平心心中不悦。江周性子弱,每次同自己说话都小心翼翼,声量低。
萧平心虽面上对江周冷淡,但江周说的每一句他都认真在听。
萧平心侧眸观察江周的情绪,见江周眼眸微动,暗藏杀气:“大管家,我娘的东西。”
大管家察觉不对,江周何时如此强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