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星燃缩在被子里的身体猛地一颤,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出声。
房间中短暂地陷入一片死寂,随后陶星燃就听见陶承礼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房门开启又关闭。
过了许久,陶星燃才悄悄地拉开被角,探头朝外看,确定陶承礼真的离开,同时带走了医生们,房间里现在只剩了他自己,和两名留下来照顾他的护理。
陶星燃不安地躺了回去,胡思乱想了起来:
“陶承礼为什么会突然喊我以前的名字?”
陶星燃望向其中一名小护理,对着她招招手:“你过来一下。”
对方果然来到了陶星燃身旁,陶星燃瞥了一眼护理胸前的别的名牌,这名小护理的名字叫张明芳。
小护理问陶星燃:“你喊我什么事?是哪里不舒服吗?”
陶星燃随便扯了个谎:“我口渴,你去帮我倒杯水。”
小护理:“好的,你稍等。”
小护理转身就去倒水了,陶星燃看着她端起桌上的水壶,对准了杯子,刚要开始倾倒,陶星燃就喊了她一声:“张明芳!”
“哎!”小护理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回头望着陶星燃,“怎么了?”
陶星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我不要太烫的,我要凉一点的。”
小护理答应着,果然给他倒了一杯稍凉些的温开水。
陶星燃接过水后喝了两口,就重新躺下了。
人对自己的名字,都是很敏感的,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叫到,会不假思索地就应声。
陶星燃瞪着天花板默默地想:“陶承礼是在测试,我有没有恢复记忆。”
意识到这一点后,陶星燃忽然就害起了冷,他侧身躺着,身体蜷缩,在被子底下抱住了自己,这才察觉到自己在发抖:
“他没回国的时候,我见不到他,还不觉得怎么样。为什么我一见到他就感到恐慌?我为什么看到他打我大哥,会发病,我明明好久都不这样了。”
“他是不是对我做过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我身体的本能反应还在?”
陶星燃再想往深了思考,他的身体却不能够支持了,他的思维再往更深一步探索,就是大片大片灰蒙蒙的雾。
他努力想记起来点什么,头颅深处就会隐隐地有痛感渗出来,趋利避害的本能使他当场放弃。
陶星燃又把小护理叫到了床边:“我的手机在哪?我没力气下床,能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吗?”
小护理告诉他:“陶先生一早就把你的手机给收走了,他说让你好好休息,不要看手机。”
陶星燃急了,直接坐起来:“谁让他收走的?!你去把他叫来,我自己跟他要!”
小护理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她的另一名护理同伴这时突然拿起了对讲机,听完里面的指令后,就立刻打开医护箱,拿出药剂和注射器来开始配药。
她的动作非常熟练,不到两分钟就配好了,随后她弹了弹注射器的针尖,走到了陶星燃面前,抬手给陶星燃按倒在了床上:“陶先生吩咐,现在马上要为你进行注射。”
“注射什么?我不打针!”陶星燃挣扎起来,两名护理一齐按住了他,撸起陶星燃的袖子,用酒精棉随意擦了两下,就把针尖扎进了他的小臂。
药水被推送进陶星燃的血管,他起先还喊叫反抗,但药效起得很快,他没一会就再次不省人事了。
因为在下雨雪,天本来就阴沉,所以天黑得也早。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都很漫长。
被陶承礼撵出门去的宋泽烊,焦躁得厉害,几次想冲进陶家去要人。
但白骊拦住了他:“不管怎么说,那是他的亲大伯,他养大了陶星燃。你直接闯进陶家,就相当于和他撕破脸,我们这样的人家,做事,还是得讲体面的。”
宋泽烊急得完全不给他表哥好脸色:“你根本就不了解现在的情况!”
宋泽烊转身连夜开车回到宋家庄园,恳求宋至尧出面。
宋至尧比陶承礼小几岁,但大差不差算同辈人,年轻时没少打交道。宋至尧掂量着自己多少应该也有几分薄面,于是就亲自致电陶承礼。
开头先是寒暄,之后就顺势聊起了陶星燃的事,宋至尧:
“我们一家子都很喜欢星燃这孩子,他都已经跟我们泽烊订婚了,马上就是一家人。星燃身体不适,哪有拖着不送医院的道理?要是有什么难处,老哥你尽管对我开口,我宋至尧亲自出面,给他请全球最好的医生来治,医药费我们家全包了,你看怎么样?”
陶承礼在电话里轻笑了一声:“我们陶家人,还没到看不起病的地步,不劳你们宋家人挂心。”
“别说只是订婚,就算是已经结婚了,他也还是姓陶。这是我们陶家的家事,你就没必要插手了吧。”
宋至尧语气大变:“陶星燃是我儿子的未婚夫,你不让他们见面是几个意思?”
陶承礼:“我国不承认同性婚姻,所以我作为陶星燃的法定监护人宣布婚约无效,我侄子跟你儿子从现在起不再有任何关系。他们分手了,我说的,请不要再继续纠缠。”
宋至尧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喂?”
陶承礼抢先一步把电话挂掉,再打就打不通了,宋至尧气得脑壳发懵,林女士赶忙给他喂了一颗速效救心丸,捋着他的胸口:“消消气消消气……”
宋至尧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宋泽烊:“你……别在这给我发愣!快去给我摇人……把你男人抢回来!你抢不回来,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陶成蹊一人蜷缩在禁闭房间里,夜里没有被褥,实在冻得慌,冷得受不住,就把窗户上的窗帘扯下来裹在身上,打着寒战勉强对付了一宿。
他睡到凌晨,又冻醒了,就下了床,抱着手臂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取暖。
又熬了个把钟头,天边模模糊糊有了些曙光,陶成蹊站在窗边盼望着天亮,正等着,外间的门倏然咔哒一声响。
陶成蹊连忙走出去一看,是陶承礼过来找他了。
陶成蹊见到陶承礼,还是跟以前差不多,本能地恭顺,微微低着头向他问好:“父亲,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年纪大了,觉少些。”陶承礼问,“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陶成蹊:“睡得还好……父亲,我今天得去上班了,年底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
陶承礼摇摇头:“不着急。”
他拄着手杖,走进了陶成蹊的禁闭室,找了张椅子坐下后:“咱们父子俩,先好好聊聊天。”
陶成蹊像个小跟班似的匆忙跟过去,站在陶承礼面前等着回话:“父亲您吩咐,我听着。”
陶承礼:“想了这么久,你想通了吗?”
陶成蹊沉默,陶承礼:“你要是想清楚了,今天就去给我把离婚手续办了,我会给那个姓李的一笔钱作为补偿。你们才刚结婚没几天,还是在国外做的登记,国内这边你不算结过婚。我会帮你把所有痕迹都抹平,然后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妻子。”
陶成蹊抬起头,看着他的父亲:“假如我不答应呢?”
陶承礼:“你没得选。”
陶成蹊毫不退让:“我不会离婚的。”
陶承礼微微眯起了眼睛,审视着陶成蹊:“很多年前,有个人也是这样和我说的。”
陶成蹊惊诧,他没想到他父亲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谁?”
陶承礼:“你没必要知道,但我可以把对他的处理结果,同样在你身上也来一遍。”
陶成蹊心脏莫名跳得很快,陶承礼就仿佛是在宣判一样:“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去把你的行李收拾好。你再也不用去上班了,你的CEO职务现在已经被解除,你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已经被冻结。”
“我会跟业内所有的负责人通气,从今往后在颐城,在整个华东,不会有任何一家公司接受你的简历。现在,带着你的母亲,离开陶家,你们娘俩被净身出户了。”
陶成蹊半晌没回过神:“父……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