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点点头,他是相信科学的,但他同时也清楚,概率学中存在意外。
阻断针在他身上的副作用很强烈,这带给李默一种预感:
如果他真的被感染,极有可能发病也会比其他人更快,生存时间也会更短。
所以有些事,还是提前做准备比较好。
他转过身,借着床头柜一角,开始撰写自己的遗嘱。
“本人李默,在离世后,愿将名下全部存款房产,无条件赠予陶成蹊……”
陶成蹊在旁边看着,他近视,眼镜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夜晚病房光线又暗,他眯着眼看了半天才意识到李默在写什么。
他一把就给李默的遗嘱抢过去了,李默没挣过他,手里只攥着被扯下来的一个纸角。
陶成蹊反反复复把上面的字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看错后,他愤怒地告诉李默:“我不要你的东西!你死不了!你这时候写这个,还太早了!”
李默倒是心平气和,也许更多的是一场高烧带走了他大部分的力气,他平静地对陶成蹊说:“我听说你们有钱人,都是早早地就立好遗嘱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陶成蹊把那张纸拿在手上揉皱巴了,团成球,含着眼泪摇头:“不,我不准,我不准你立……”
李默和他讲道理:“我无父无母,也没有亲戚,我死了以后如果没有遗嘱,我的财产就充公了。我不介意造福社会,但我想留下一部分给你。”
“我知道,我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我想把我的东西给你,你别不要我……”
陶成蹊流着眼泪说:“我没有不要你。”
李默:“我只是想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之前都是这样做的,往往我做完之后,事情就有转机了。”
陶成蹊哽咽着,思索片刻:“那我陪你一起做。”
他来到李默身边重新坐下,李默抬手用手背蹭掉他脸上的泪水:“你的眼镜呢?”
陶成蹊:“跑丢了,忘记什么时候丢的了,不重要。我们来做计划吧,既然你要立遗嘱,那我也立。”
李默:“你用不上吧?”
陶成蹊:“万一是我感染了,而你没有呢?生死这种事,谁说得准?”
李默不知怎的,居然笑了,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微无其微:“那,你那份,你打算怎么写?”
陶成蹊:“你怎么写的,我就怎么写。”
李默笑出了声:“那你岂不是,要把你们陶家的财产都给我?你愿意,你家里人愿意吗?”
陶成蹊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和李默这种无父无母的单身汉不一样,他父母俱在,下边还有两个弟弟。
想把自己名下的全部财产都给李默,实操难度巨大。
陶成蹊自己退了一步,心想,哪怕不能全部给他,给他二分之一,剩下二分之一给陶星燃虞朗平分或许也是可以的。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恐怕也不可能。
因为他的父亲陶承礼不会允许。
陶成蹊在陶承礼的教诲之下,循规蹈矩地活了三十多年,活成了陶家的一家之主,连给自己的弟弟换个司机医生都得向父亲请示的一家之主。
从小他母亲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要听话,尤其是你父亲的话。”
陶成蹊一直都很听话,十几岁和母亲分开一个人去欧洲念中学,自己最喜欢的小狗被送走,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相亲……
每一桩,每一件他不情愿的事,也都去做了,因为他很听话。
陶成蹊似乎就连青春期都没有叛逆过,他活成一尊精美的木胎泥塑,他腔子里甚至都没有自我,反叛也就无从谈起。
但自从他的人生彻底脱了线之后,陶成蹊逐渐意识到,也许他该换种活法了。
李默既然可以把全部身家无条件赠予自己,那他陶成蹊也能做到同样的事。
爱就该是平等的,绝没有一方占尽便宜这种道理。
那既然立遗嘱这条路行不通,那么……
胆子大到了极点的陶成蹊向李默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结婚吧。”
李默的脑袋像硬件带不动软件的计算机一样,卡顿掉帧了,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被吓了一大跳:“啊?什么时候?”
陶成蹊问:“你现在能出院吗?”
李默下意识地点头:“能。”
忽地又想起来现在是半夜,他还在留院观察,赶紧改口:“不太能,起码要等到天亮。”
陶成蹊:“那我就让秘书去订天亮的航班,你出院,我们立刻就去国外登记。”
李默慌地立刻提醒他:“你别冲动,如果我感染了呢?”
陶成蹊:“你就算明天立刻死掉,我也会赶在今天过完之前跟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