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辞川一直在住院,所以他没被带走拘留,警方留了两名警员看管他,但总有被他钻空子的时候。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尹辞川其人,只要还有口气在,他多的是法子祸害人。
因此他来找李默的时候,手里拿的不是刀。
给李默一刀捅死不是他的风格,他要小火慢煎,要李默和陶成蹊全都生不如死!
医院保安一拥而上把尹辞川控制住,报了警。李默火速联系上了院里的传染病科,派专员过来对现场进行了消杀处理。
李默被紧急送去处理创口,接种了艾滋阻断针。
陶成蹊幸运些,他身上没有出现伤口暴露,但为保险起见也服用了阻断药。
接种完阻断针,李默被建议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陶成蹊就坐在他身边陪着他,捧着李默被包扎处理过的手,整个人全身抖得厉害。
是否感染,现在谁也不知道,要等四周才能做抗体检测。这四周里,等待的分分秒秒,都是漫长地煎熬。
李默把陶成蹊搂进怀里,宽慰他:“两个小时之内,阻断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要怕,没事的。”
陶成蹊没法不害怕,不过他怕的不是自己感染,他怕的是李默会染上。
李默感染的概率比他大得太多了。
他在这件事上什么都不敢说,他怕好话开口会说破,坏事一语成谶。而且,李默自己肯定也很害怕,所以陶成蹊只是努力地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同时用力抱紧了李默。
陶成蹊咬牙切齿:“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团,尹辞川就算死刑不了,我也会叫他一辈子都出不来!”
李默身体情况的恶化,远比尹辞川的审讯来得要快。
仅仅在接种完阻断针之后的两个小时,李默就起了高烧。
医院单独为他安排了特殊病房,来为他做治疗的医生护士也都穿戴了全套的防护,俨然一派对待真正艾滋病感染者的姿态。
陶成蹊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切,恐惧像虫豸,从骨头里钻出来,啃肉吸血,一点一点快要将他噬透了。
当医生检查完离开病房时,几乎面无人色的陶成蹊冲到医生面前,声音嘶哑又尖利:“李默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医生:“您是家属吗?暂时不用担心,发烧只是接种了阻断针后出现的正常现象。要知道,这种特效药的副作用,一般都是比较大的。”
可是陶成蹊完全没法去理性思考了:“那为什么我也吃了阻断药,我却没有事?”
医生解释:“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免疫力也有差别,所以出现个体差异性也是正常的。先生,您的情绪太激动了,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但也请您要相信医院,相信科学。”
陶成蹊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李默的病床边,李默发着烧睡着了,眉毛五官都微微皱着,明显是很难受。
陶成蹊张着嘴,没出声,眼泪是绷断了线的珠串子,一颗连一颗地往下砸。
他都已经欠了他们家一条人命了,难道现在还要再欠一条吗?
李默好不容易都长这么大了,如果也和他爸爸一样,因为自己丢了命,陶成蹊想补偿,上哪再去找个小李默?
陶成蹊绝望至极,他心里想着,李默如果真的染上了,续命是烧钱的。万幸陶成蹊有钱,他可以给李默请最好的医疗团队,用最好的药来控制病情。
假如几年后实在控制不住,李默人没了……
陶成蹊狠了狠心,眼泪又从眼眶里滚落了两滴。
要是李默人没了,他就陪他一块去,省得那孩子年纪轻轻无依无靠一个人走路上害怕。
反正要是没有李默的爸爸,他早死了。
陶成蹊给李默陪床,到深夜时分,液输完了,李默的烧终于退了,他人也从惶恐不安的梦中挣脱了出来。
李默大汗淋漓,筋疲力尽,睁眼看见陶成蹊,就一把握住了陶成蹊的手。
陶成蹊殷切询问:“要喝水吗?”
李默摇摇头:“要纸和笔。”
陶成蹊惶惑不解:“要纸笔做什么?”
李默坚持:“去帮我,找来。”
陶成蹊从自己的公文包里翻出了签字笔和A4纸,转身交给李默,李默接过纸笔就坐起身来,陶成蹊赶忙给他披上了羽绒服。
李默从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翻出手机,还有些电量。
李默就着这最后的电量,快速把自己名下的各类资产做了一次估算。
陶成蹊觉得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问:“李默,你在干什么?”
李默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笑,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我刚才做噩梦,梦见我死了。”
陶成蹊坐在他身边,摩挲着他的发顶,花了全身七成的力气去压制自己的惊恐情绪,同时用剩下的三成力气告诉李默:“不会的,梦都是假的。”
李默这时看清陶成蹊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应该是自己睡着时他哭了很多,李默拍拍陶成蹊的肩膀,笑笑:“我知道。”
陶成蹊机械地将医生的话复述给李默,但更像是在念给自己听:“你要相信医院,相信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