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祎揉了揉太阳穴,神色倦怠:“无事,只是瘀血,吐出来便好。”
她坐回凳上,简单将不用的工具收回木箱:“你们把人扶好,不要动她,大约一刻钟就会醒,到时候我来收针。”
玉婆点头,彻底放下心。
闻祎揉了揉疲惫的手腕,取出纸墨,伏案将药方写明。
待完成后,人还未醒,闻祎半撑着头环视四周,矮小的房屋光线不明,一个人住起来恐有些压抑阴森。
她想起玉婆提到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皱眉叹惋:“她大儿子还没回来吗?”
玉静愁容喟叹:“官府说已经通知了,但最快回来也得年后。”
闻祎有些担心,现在距离元宵还有三个月。现在日子越来越冷,这样的条件,她如何能撑得过一个冬日。
而且家里无人照料,万一出了问题,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消逝了。
云归看着沉默的闻祎,自然清楚她不希望有人死在她面前。
“柯苑,你醒了!”玉静欣喜愕然:“你感觉怎么样?”
柯苑刚醒来,不清楚状况,她只是隐约感觉自己似乎昏过去了。
她感受着自己如今的状态,如实道来:“我没事,感觉眼睛没有以前肿胀了。”
“静姐,你不是组织大家义诊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玉静哼了一声:“你还说,叫你一起你不去,自己一个人晕倒在家里都没人知道。要不是我带着大夫来找你,都不知道你出事了!”
她想骂又不知如何说,只能将担忧化为埋怨:“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柯苑愣了愣,满是愧疚,正要翻身下床时,耳边响起一道陌生、清冷的女声。
“先别动,还没有收针。”
闻祎离开座位,重新净手,站在神色淡然地看着这副苍老的身躯,抬手将对方身上的银针一一取出。
“婆婆,你想治好你的眼睛吗?”
闻祎的声音很平静,似乎让人重新复明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不过对她来讲这病症确实不算困难,难得是柯苑怎么想。
她看到了隔壁房间放着的药材,但对方脉象却已经停药很久,所以她想知道,她是主观停止用药还是无法自主服药。
主观说明她不想活着,那这样的人又何必去救;但要是无法自主用药,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玉静错愕,惊呼出声:“你能治好她的眼睛?”
闻祎点头:“能。”
“她的眼睛问题不大,先前是因为脉象堵塞压迫到神经,所以才看不见,只要坚持用药,不出半年自然会复明。”
闻祎看着,重复发问:“柯苑,我听说你的大儿子年后就要回家,你还想再看看他吗?看看他长大后的样子。”
“我想!”
柯苑的手指颤抖着想要抓住闻祎伸出的橄榄枝:“我想见他!”
“大夫,救救我!”
“好。”
闻祎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个有求生欲的病人会比很多药都要好。
忽然,柯苑想到家中情况,骇然抬头,浑身局促,说话断断续续:“大夫,那诊费……”
闻祎眨了眨眼,微笑道:“我可以免了你的诊费与医药费,但我们需要做一个交易,你接受吗?”
柯苑讶然,怔愣在原地:“什么?”
闻祎语气温和,娓娓道来:“我最近收了一个学徒,但最近比较忙,不能时刻教导他,所以打算安排他来你这,日日观察你的病况学习药理,你同意吗?”
说是交易但明眼人也能看出闻祎的私心。
柯苑怔愣,喃喃道:“可是你太吃亏了!”
闻祎漫不经心轻笑出声:“你想多了,我是真的有事管不了他。”
玉静复杂地看向闻祎,偏头拍了拍柯苑的手:“我问过了,是这样的,不用担心她吃亏。”
柯苑呆滞,随即释然般笑了笑:“好。”
闻祎起身,提起木箱告辞。柯苑原本想要亲自送一送救民恩人,不过闻祎让她先躺下,一旁的玉静安抚着帮她送到门口。
耽搁了很久,义诊的太医门已经散场,玉静望着一身素服的闻祎神色复杂,直到见对方半脚踏入马车时,才看看喊了一声:“大夫,多谢!”
虽然不清楚闻祎为何会知道柯苑的自尊心和界限感比较重,但她很真的很感谢闻祎维护了柯苑脆弱的内心。
“举手之劳,不用谢!”
闻祎摆摆手,钻进马车里。
她搓了搓手打算先去一趟回春堂,但还没等她告诉车夫,就见到不远处还等在大队马车旁的回春堂新掌柜。
闻祎于云归下了马车,径直向对方走去:“付昆,你也来了?”
付昆笑脸盈盈,扶手作揖:“谷主、云归姑娘。”
付昆虽是商贾,但周身看起来并不与一般商贾一般看起来精明势利,反而一身儒雅,像是个读书人。
自从到了京城,已经没人会这样称呼自己,乍一听还有些别扭。
闻祎的师傅恰好就是神医谷的上任谷主,自从将本领交给闻祎后嫌弃谷内事务繁杂,想要清静,便一股脑地将谷主之位移交给了闻祎,还就在她来到京城不久前。
闻祎不自然咳了咳,“正好,我也有要事找你。”
她将药方交到付昆手中,嘱咐道:“村北头有个叫柯苑地妇人,派个人每日给她煎药,如果她问起,就说是我的学徒。”
付昆点头了然,谷主恐怕又是作好事不留名。
“是,谷主。”
闻祎有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银票,与先前闻朝歌给的放在一起递给对方:“这里一共一千两白银,和以前一样,带着药一起送去吧。”
“是,谷主。”付昆收下银两,目送闻祎的马车消失在远处。
忙了好半天,闻祎连一口饭也没吃,整个人又冷又饿。云归心疼,自然在马车内泡好热茶,递给闻祎暖手,又低声嘱咐车夫快些。
但回到家还是晚了一些,云归自然不想闻祎饿肚子,去了膳房吩咐厨子弄些吃食。
闻祎拢住衣服,将手揣在一起保暖,准备回房间将沾了泥点的脏衣服换下。
刚一推门,忽地眼前一片浓郁地紫色。
闻祎一时不察,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试图避开,却忘了后方是个楼梯。
突然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落到她的小臂。
岁慕柒及时拉住才看看避免对方摔倒的画面。
他从一堆紫色中探出头,轻声笑着:“一一,今天义诊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