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阴郁,阴霾遮蔽天空,云幡飘飞,耳边唢呐震耳欲聋……
!
她又回来了五岁……
出灵队伍声势浩大,无数白色楮钱在眼前飘落。
闻祎挡在挂满白绫的马车前,屹然不动。
穿着白衣的男人气急,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滚!”
幼年的闻祎倔强地盯着那张黑沉的脸,最后鼓起勇气伸手拉住飘在风中的衣袖:“父亲……你不要我了吗?”
男人眼下乌黑一片,以沉默默认。
他看了眼灵车,居高临下质问:“你后悔吗?”
闻祎很后悔,但那时只有五岁的她不明白什么是后悔。
“父亲。”
闻祎含泪看向姐姐。
约莫十岁的女童站到男人身边求情:“父亲,可否让她随队回京?我想妹妹不是故意要来江南的。”
“不可能!”
父亲扫开闻祎拉在袖子上的手,利落干脆地转身离开:“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原本为了求情的姐姐只能无奈的歉意一笑。
一旁的小厮格挡在两人中间:“郡主,让开吧,别为难奴才了。”
稚嫩的哭喊再次响起,闻祎看见自己拖着幼小的身体,狼狈地追赶着那辆已经远走的马车、与断离的亲情……
“砰!”
突然的晃动将闻祎的意识从混沌中唤醒。
远去的马车、出殡的队伍、如雨的楮钱……所有幻象抽离而去。
“小姐!”
约莫十五六七的小姑娘扎呼呼道:“小姐,你醒了?”
风吹动帘子,外面交错的树影一动不动。
闻祎问:“云归,外面出什么事了?”
没等云归掀开帘子询问,几道粗犷声音顺着缝隙传了进来。
“识相的,就把东西放下。”
“听不懂的,可就别怪我的刀不客气了。”
闻祎和云归:!
她掀开帘子下马车,在王嬷嬷身旁站定,环顾一圈,然后皱眉:这里的确是大虞国境的官道,按理说不该出现任何劫匪。
“二小姐!”
王嬷嬷紧张又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当初想着王爷厌弃郡主,所以她这次带队接郡主回京时就没上心,导致现在能与劫匪对峙的护卫一个也没有。
可是,这要出了岔子,王爷那边……
劫匪三人并列挡住道路,最左边瞎了一只眼的长瘦劫匪偏头道:“大哥!”
中间那人二十来岁,只看面相,更像是田间劳作的淳朴百姓,但他却是整个团体中的领导者。
他指着闻祎,话语简洁不留情:“你,留下。其余人,滚!”
王嬷嬷颤抖着嘴唇,鼓起勇气争辩:“这可是我们大虞的郡主,闻王府的二小姐,你们……”
老大打断她,平静道:“走,还是不走?”
那双眼睛黑而深邃,一时间看不分明。
最右边的胖矮个子的劫匪举起刀狠狠落下,崩裂的巨石四散而开。
“走!”
瞬间,王嬷嬷犹如被扎破的气球与车夫互相搀扶跌跌撞撞地往远处跑去。
“不走!”
稚嫩坚定的声音在一群被吓破胆的人群中格外明显,以至于连劫匪都将注意力短暂转移。
矮个劫匪抱着刀笑出声:“看起来不大,倒是比那老娘们衷心!”
闻祎皱眉:“云归!”
“我不走!”
云归眼泪汪汪:“我要和小姐一起!”
闻祎抬手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细白手腕上花纹繁复的银色镯子若隐若现。
她斥道:“云归,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瘦高个哼了一声打断两人的姐妹情深,皮笑肉不笑着上前:“这里可不是什么戏院,你们还演上了。要是赶着送死,我也没意见!”
老大抬手拦住,倪了眼,厉声道:“赶紧滚!”
闻祎注意力顺着那只手往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这人有些矛盾。
见云归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闻祎放下心。
不过既然放人离开,说明他们大约只为钱财,可要说为财却又偏偏留下她。
瘦高劫匪掀开车帘扫视一圈,连个值钱的物件也没发现,不由啐了一声:什么贵族小姐,呸!
矮个劫匪一脸警惕:“老大,这里是官道,在这里动手恐怕不妥,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嗯。”
老大转身朝稠密的树丛走去,任由身后躺在地上的骏马嘶叫、颤抖,然后死去。
树梢上的鸟受惊跳跃,灌丛响起轻微响动,溪水潺潺流过。
老大打头,矮个子殿后,闻祎走在中间。
此处远离官道,是抛尸的好地方,也是躲避的好去处。
老大突然转身,抬手指向闻祎:“你跟我走。”
闻祎心里一怔,抬头看向前方。
那是一个被杂草掩盖的下坡,没有人能看清它通向何处。
瘦高劫匪咧开嘴:“老大,你可得快点!”
周围响起不怀好意的笑声,伴随着腥腻视线,野草再次承受草生不可承受之重。
“怎么办!”
王嬷嬷和马夫已经不见人影,云归像是一只受伤脱离队伍的渺小蚂蚁无助奔跑在空无一人的官道。
“咚!”
云归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