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杨大在外面站着,闵氏也有了底气,她早就忍了一肚子怨气了,猛地拉开了门栓,把门敞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瘦的中年农村妇人,还有一个糙汉子站在后面,应该是她家男人。
“有你们这么叫门的吗?又砸又踢的,装神弄鬼吓唬人,你是谁啊?想干什么啊?”闵氏堵在门内越说越恼,声音不自觉扬高几分,手里还举着镰刀,不时挥舞一下。
门口也相继热闹起来,四邻八舍的在穆家门口外围了小半圈,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着。
那妇人没有回应闵氏的问话,因为天黑下来了,她眯缝着眼,目光越过闵氏往院里瞧,看到了闵氏身后一位年轻的媳妇。
“阿月,阿娘终于找到你了。”妇人情绪激动的上前,从门口闵氏身旁的缝隙闪身挤进了院子里,一把拉住林惜染的衣袖就往自己跟前拽。
林惜染眼睛瞪大,对上那妇人的目光,看那妇人的表情由激动变成了狐疑。
“阿……是阿月吗?”妇人心里有些不确定了,天太黑了,她站近了些,盯着那年轻媳妇的脸瞧了又瞧,又揉了揉眼。
闵氏愕然,这才反应过来回身过来拉拽那妇人,“你胡说什么呢?这是我家媳妇。”
“没错,就是你家闺女,这不是失忆了吗,被闵氏买来做了冲喜的儿媳妇了。”刁婆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在门外人群里,伸着脖子探出脑袋就往院里添油加醋。
妇人一听,底气也足了,方才犹豫不决的目光也坚定了,“阿月,跟阿娘回去,李员外还等着纳你呢,你偷着跑出来,阿娘真是急死了。”
“唉,你这是明着抢人呐?这里是穆家村,你不要胡搅蛮缠,强抢别人家媳妇啊!”闵氏急了,边说边推搡那妇人,把她往门外拉。
“呸!我自己女儿我怎么带不得回去”妇人一把甩开闵氏的手,“我还没告你拐卖我家闺女呢,再说,看看你家这个落败样子,我闺女怎么能留在这里受苦。”
妇人死拽着林惜染的衣袖,劝道:“闺女,我是你亲娘,还能害你?宁做富家妾,不做穷家妻,跟阿娘回去。”
门口站着的那个汉子也想往里进,被扬大一把拉住了,“兄弟,人家家里都是女眷,你在外面等着吧。”
院里,林惜染一直被那妇人拉拽着前前后后,心里早就烦躁到了极点,她举起手中的锄头朝那拽着她的手就是一挥,“快放手啊,我是失忆了,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认个娘啊,你凭什么说我是你闺女?”
妇人感觉手背一痛,仔细一看痛处竟被划出了血,忙抽回了手,眼神幽怨地看了眼小媳妇,“阿娘有物证,你来穆家的时候穿的那身蓝底百花的衣服,就是你跑时穿的那身,咱还有人证。”
说着,妇人回头向门外喊:“是吧,刁婆子,你是看到阿月这么穿的吧?”
“没错,守灵那几天,我亲眼看到她晾晒在院子里的那一身衣服,就是你说的蓝底白花的布料。”刁婆子不敢进院子,仍在外面人群里叹着头高声回应。
闵氏不说话了,她也有一丝丝的犹豫了,可是转念一想,这妇人看上去不像是富裕之家,通过这段时间观察儿媳妇的种种迹象表明,儿媳妇应该不是普通贫苦人家的小娘子。
妇人像是抓住了理儿,抹着眼睛,在那儿干嚎,要上前拉林惜染回去。
林惜染垂着头,先让妇人哭嚎了个够,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妇人大喜过望,脸上的喜气屏不住地四溢开来,可是林惜染的下一句话,让她骤然坠落冰窟。
“你既然说是我阿娘,我可以跟你走,不过,临走前,你把穆家买媳妇的彩礼钱还给人家吧。”林惜染冲妇人眨了眨眼,神情郑重地说。
外面人群啧啧称赞,“是个识大体的,应该这么做的。”
“什么钱?彩……彩礼钱?多少啊?”妇人急得有些结巴,没想到横出一节。
“彩礼五十两现银,再加上五十文给我看病的钱,还有这些日子管吃管住的钱,一共算作五十五两吧。”林惜染掰着手指头给妇人算。
“什么?五十五两?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妇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惜染,又转身看着闵氏,“我家可没收你家什么彩礼钱,我家闺女是被你家拐骗来的,我还没告你,你倒想往回捞这个钱,黑心烂肺的。”
林惜染决绝地道:“你还问什么钱,是你卖亲生闺女的钱啊!”
“你要是不还这个钱,就真是骗婚了!难怪我被人议论是骗婚和图财害命的惯犯了,还被说有好几桩人命在身。”林惜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劝着妇人,拉住妇人的衣袖,“要不我们一起去官府自首吧,把图财害命和骗钱的罪行一并交代了。”
妇人一脸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猛地一甩手挣脱开林惜染的拉扯,“谁啊?谁说我们家是骗婚?是惯犯?还人命在身?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是要杀头的啊!”
林惜染被那妇人的一挣手,只觉得脸上有一阵撕啦啦地疼痛,用手抹了一把,被划出血了。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眼风扫过门外诸人,伸手指向刁婆子,“她说的,她说你们骗了好几户人家了,是惯犯,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了,为此,前天我才和那厮打了一仗。”
“老牛,抓住那婆子,别让她跑了,看我不撕了她的嘴!”妇人朝门外的自家男人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