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懵了,李老师接住昏迷的时祁,这才看清他脸上纵横交错的血迹。
耳鼻和嘴角,全是流出来的血污,她不敢耽搁,立刻用手环通知了医疗队,又扑过去查看塞缪尔的伤势。
塞缪尔似乎没有流血,两人衣物上沾染的血全是时祁流的,但他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脸上身上被打得青青紫紫。
李老师看着两个孩子,吓得手都在抖,等他们都被抬上担架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腿软到站不起来了。
她看着手上的血,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听话的时祁会变成这样。
昏迷期间的混乱,塞缪尔全都不得而知了。
他只知道自己从医院回去的时候,时祁已经不在育幼院了。
其实他倒也没什么大事,当时的场面看着吓人,在场的老师甚至以为他要段几根骨头了,但其实他只受了皮外伤。
他后来晕过去也不是被打的,而是被时祁扑倒的时候磕了脑袋,轻微脑震荡了。
时祁砸在他身上的力气远没有他后来挣扎的力气大,在场的人都太慌乱了,没注意到这种微妙的变化是从时祁被人抓住那一刻发生的。
当然,塞缪尔也不知道。
他躺在床上的每一天,都在心里给讨厌时祁加码,他打算回去以后再和时祁狠狠打一架,想他这次一定不会输,却没想到会扑了个空。
再次回到育幼院,他想起刚来到这里的那一天。
他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双双离他而去,他在为数不多的亲戚间辗转,最后又被踢皮球似的扔进了育幼院。
但哪怕塞缪尔才七岁,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基地里的资源太少了,多一个人头就要多出一份力,更何况他的父母是亲朋里唯一跃升到二级公民的,他们本就怀着些隐秘的嫉妒。
短短半年,塞缪尔就饱尝人间苦涩,最后只能提着仅有的一个行李包来到育幼院。
院里的孩子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基本上从睁开眼就认识了,所以他们对新面孔都很欢迎,可能只有时祁是个例外。
塞廖尔刚来这里就被其他小孩热情地接纳了,他们带他玩闹,冲淡了他骤然被剥离温馨家庭的痛苦。
他在来这里之前就接受了往后没有家的现实,对新生活倒也还算适应,唯一的不同,就在于时祁。
塞缪尔刚来就注意到那个远离人群的身影,当时没有太在意,却在之后听说了他的来历。
半个月前他刚刚来到育幼院,那是不是说明,他也和自己同病相怜?
塞缪尔开始主动接触时祁,他偶尔抛下新认识的小伙伴,跑去和时祁聊天。
刚开始还奇怪为什么他身边要跟着一个老师,渐渐的,塞缪尔就发现时祁确实与别人不太一样,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天生如此。
塞缪尔偶尔会觉得他不像真实的人。
但无论如何,在年幼的塞缪尔眼里,找到所谓的“同类”,也是一种疗愈方式。
时祁说不定是受到的打击太大才这样的呢?他经常发呆、像个人偶,那又如何?同病相怜是个太大的诱惑,代表那些他不愿表露出来的伤疤有了发泄的出口。
但他没想到,从头到尾压根就是他自作多情了。
在他们认识的第二个周的周末,时祁的“哥哥”来看他了。
他那天还没去找时祁,那个看起来比他们大好几岁的人就突然来了。
那人看起来非常瘦弱,袖口甚至有些空荡荡的,脸色比时祁更像大病过一场,走起路来却又十分稳当。
他穿着面料舒适版型挺括的衣服,非常体面,是小孩们非常向往成为的那种大孩子。哪怕在那个不甚在意美丑的年纪,塞缪尔也觉得他很帅气。
塞缪尔躲在小仓库的后面,好奇地偷看,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来干嘛的,难道这么大的孩子也可以进育幼院?
结果他看见这个人径直走向了蹲在树下不知在发什么呆的时祁。
时祁正在惯常地沉思,面前突然投下一道阴影,他抬起头来看了两秒,又站起来看了两秒,像个没上好发条的木偶般卡顿滞涩。
哪怕站起来也只到对方的胸口,他仰头呆呆地望着,似乎不打算再动了。
但下一秒,时祁露出一个浅淡柔软的小笑容,悠悠地张开双臂抱住了那个人。
塞缪尔忽然愣住了,他的认知不足以让他理解眼前的这种情况,甚至觉得时祁是不是傻了,不然怎么随便抱一个陌生人呢?
但是对方再次击碎了他最后能抓住的一点念想。
那个人俯下身,抱小宝宝似的,用瘦伶伶的双臂稳稳托起时祁,把他抱在了怀里。
后来他们去了哪,塞缪尔就不知道了,他只看见时祁好像朝那个人喊了声“哥哥”。
再后来,他看见那个人只待到傍晚就又走了,既没有留下来陪时祁,也没有带走他。
塞缪尔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感觉那人肯定是不想要时祁了,不然干嘛匆匆来又匆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