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擦着头发开门时,一个人影顺着门倒在了她的腿上,吓得她赶忙弯腰接住,毛巾掉落在地。软软的,凉凉的,是一个女人,羽睫垂下,像在睡觉,瞧起来乖巧,左眼蒙着一只眼罩,眼罩白色的底上绣着彼岸花,抱一根很大的卷轴,一头青丝如瀑,散在白衣雪肌之上。她迷迷糊糊地起身,揉了揉眼睛。
“初来凡间,有些不适,我竟睡过去了。”女人抱好卷轴,莞尔一笑,杏眼微弯,“我是浮棔。”
风不知愣了一下,隐约猜到:“子君……大人?”
浮棔眨了眨眼,抿着嘴笑了。
风不知沉默了,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张嘴,说得有点艰难:“你……既是子君……”
“怎么?”女人歪了歪头。
她觉得好笑,嘴角都有些压不住了,垂下眼帘:“没什么。”说着把毛巾挂上,进卧室扒拉出了那个纸人,“你……”
“这不会是……我?!”浮棔瞪大了圆溜溜的眼,又嫌弃地盯着纸人,“怎么这么丑!”她整张脸都皱了,“谁做的这玩意儿?”
风不知没反应。
浮棔恼羞极了,捻了个诀,指尖窜起蓝色的小火苗。
这时,“姐,吃饭了!青菜豆腐粉丝汤,土豆红烧肉。”风西洲拿着筷子从厨房走出来,一眼就看到燃烧着的纸人,懵了一下,“卧……姐夫牛逼。”说完有些慌得闭了嘴,撇开视线。
风不知慢慢地扭头,眼神不善,盯着她弟的脸:“……你知道?”
风西洲沉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全家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风不知气笑了,觉得讽刺又荒诞,她深深吐了口气:“行了,吃饭!”
吃完回屋时,她看见那幅卷轴就挂在床边,其上用极淡的墨飘了些云烟,浮棔趴在桌上用中性笔写着什么。
风不知嘴唇嗫嚅几下,不知道说什么,自顾自地把手机充了电,刷了会,忍不住问道:“你们会用中性笔?”
浮棔偏了偏脑袋:“中性笔方便些,不是吗?总要与时俱进的嘛。”
“……子君大人在写什么?”
“年终总结。”
“……哇哦。”
“中元总是要忙些的。”
风不知沉默,最后干巴巴地说道:“你们还挺现代。”
浮棔甜甜地笑了声,扔下笔转身趴在椅子上晃了晃:“当年尺澈闹了地又闹了天,一些规制才渐渐改了,不过鬼市里多是千年前百年前的灵,有些灵尚且不惯后朝的作风,更接受不了这些新事物了,你若遇到,还望多费些心思了。”
风不知心不在焉地听了几句,起身摸了一下卷轴:“这卷轴,什么意思?”
“这幅画连接我的屋子,你是我的娘子,我自是要同你在一起。要进去瞧瞧吗?”
娘子……风不知咬了咬唇:“……随便你。”
浮棔走近,牵起她的手抚上卷轴。
风不知眼前瞬间陷入混沌,她像是穿过了一层阴寒的瀑布,接着豁然一亮,鼻翼忽然缠上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她来到了一个古色古香、朴素空旷的屋子。
浮棔歪头朝风不知笑了一笑,“你可以随便逛逛,我还有事要做呢。”
风不知彻底说不出话了,木木地点头答应,见她竟真的坐下来埋头不管她了,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装作在看浮棔写的字,站在她旁边踟蹰半晌,脑子里一片空白,又觉得乏味极了,慢慢地转身,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屋子,心道:“怪空的。”
“几点了?”屋里的香味实在摧人,她不知怎的竟直接倚在榻上睡了过去。风不知伸了个懒腰,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松弛。
浮棔的视线从一堆折子中移到她身上:“七点四十九。”
“这么晚了!我……”
“我带你出去。”浮棔搁笔起身。
回到人间,风不知敲了敲风西洲的门,里面传来声音:“给你留饭了,自己热。”
“知道啦,真乖。”风不知心情好地一笑,觉得世界又明媚起来了。
吃完饭正要去洗碗时,她忽然听见一声闷响。
风不知顿住,突然又莫名的惊惧慌乱瞬间淹没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白带从窗缝飘进来,落进浮棔的手里,她捏住白带,默了一瞬:“有人死了,跳楼。”
风不知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谁?”
“何以安。”
“……啊。”听到熟悉的名字,风不知心情复杂,有些许惊讶,又觉得意料之中。
“你的反应真特别。”浮棔脸上挂着淡笑。
风不知沉默。
浮棔笑道:“别人听到死亡,都多少有些害怕。”
这时,浮棔忽然讶异地轻叫一声:“啊,她往东边去了。”她刚迈出一步,又折回,一把扯下卷轴,临空铺开,拉住风不知,“上来!”
风不知被她拽上卷轴,堪堪坐稳,她们便穿过窗子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