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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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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是横滨的常态。

镭钵街的太平日子没过多久,新年鲜有的平和淡去后,诊所再次恢复了忙碌。只是这次气氛较往日隐隐不同,更为肃穆和紧张,仿佛有无形的高压因子充斥在空气中,森鸥外出入手术室的步伐匆匆,四月的天阴沉沉的,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客人有来有去,没有先前那么多,多数是死在当场,也有撑不到见医生,半路咽气的。药品仍供不应求,尖刻的是伤患的哀嚎,门口淌下一路鲜血,擦不完,混杂在一处,被拖曳涂抹开,血腥味未曾如此浓重。

大人无暇顾及的时候,幸子趴在小桌上安静画画。她的眼微微狭长,眼尾挑起柔旖的弧度,在垂眸时愈发明显,清澈的海蓝被细密的乌色睫羽掩在下面,如同枝桠遮挡湖泊。休息室极静,能听到隔壁一两声病患并不清晰的讨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又发疯了……还以为他是恢复正常了,谁想他那组织就像疯狗,见人就咬,不少新起的小帮派都在最近覆灭了,人人自危啊。”

“不知道是谁激怒了这位手腕铁血的首领,惹得他大发雷霆,要四处出气。”

“听说有黑手党的人在秘密寻找异能医生,是不是首领身体出问题了?”

“这种消息也能信?指不定是诱饵呢。”声音模模糊糊的,言辞谨慎,“但那位确实也年纪也大了……唉,趁现在港口mafia尚且留有理智,普通居民区那边还算安全,还是能逃则逃吧。”

Port mafia?

浅黄色的蜡笔来回挪动,为鸟羽涂上明亮的色彩,幸子专注完成自己的画作,并不在意耳边的声音,但她对这个词有印象,似乎是这段时日森鸥外对着爱丽丝常说的,蝶翅一般的密黑长睫轻轻震颤,幸子抬起头,眨着眼,好奇地将视线投向声音来处。

没有新的动静。

倒是有各种别的杂音,嗡嗡的。

隐约传来明亮的女声,是爱丽丝进去换药,斥责病患们乱动压到伤口什么的,于是那些人悻悻,都不说话了。

幸子等了一会,低头,手慢悠悠又动起来,继续画画。

爱丽丝出现在门口,白色的罩裙上有凌乱的血迹,一向齐整光丽的金卷发也有些毛躁,人形异能力不会感到疲惫,但会反馈主人的情绪,她松软冷冰冰的眉目,哄着幸子,“底下有些乱,小幸子先到楼上去玩好吗?罐子里还有曲奇饼干,饿了的话就自己去拿。”

幸子点头,没有多问,安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上楼去了。

经过楼梯拐角的时候,她朝下面看了一眼,唤道,“爱丽丝。”

爱丽丝回头,微笑,“怎么了呀,小幸子?”

幸子摇头,望着她,“我只是想要喊你的名字。”

爱丽丝一愣。

女孩子穿着颜色很淡的竹叶小纹,漆黑的长发下,脸像是半透明的卯花那样白,纤长稚嫩的眉眼垂着,柔顺温雅,乖乖道,“我不打扰你了,爱丽丝。我一个人也会听话的。”

她幼小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处。

幸子已经很久没有出门,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局势与往日不同,连中立地带的诊所也有被波及的风险。为了安全考虑,又实在繁忙,森鸥外取消了生日原定的出游计划,他苦着一张脸地对幸子道歉,买了很多礼物作为补偿,幸子体贴地谅解了,素日就待在休息室自娱自乐。

她是很能忍耐孤独的人,或者说,根本不知孤独为何物,她能回忆从前社清寂的日子,只余装饰物的神社里只有她一个人,于是她学会了与花鸟鱼虫讲话,过于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减轻对时间流逝的体量。

比起那时,现在的生活已经好了不知多少,有很多乐趣,爱丽丝最近没有时间陪她,森医生也是,她可以像从前那样,自己一个人玩。

但不知为何,还是稍微有点寂寞。

幸子动作很轻地推开门,晶子的床就摆放在靠楼梯的门后,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得先经过晶子才行。她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床上拱起一个平缓的包,听到声音,动了动,但里面的人并没有露出脸来,对外界丧失探究的欲望。

幸子却立时弯起眼来,笑得很开心。

“你醒了吗?晶子。”

她手里拿着图画本,蜡笔放在桌子上,手脚并用爬上床,像是不怕生的毛绒绒小动物一样凑上去,身上是温热好闻的香气,“我们一起来画画吧。我买了新的图画本。你想看画册吗?”

没有人理她,幸子缓慢地眨了眨眼,不气馁,开始推那个小包包,轻软的调子扬起来,明快的,不烦人的,“晶子,晶子~”

她喋喋不休着,像是活泼的莺鸟在歌唱,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与谢野晶子转过苍白消瘦的脸,深黑的短发倾泄在枕上,一双暗淡的紫色眼睛大而无神,像是蒙尘的玻璃珠,干涩地嵌在上面。

幸子无邪地笑,笑眼晶亮如蜜糖,“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晶子,你从来不午睡的。”

她举起图画本,献宝似的送到她面前,“你看,这是我画的小鸟。你觉得颜色好看吗?”

晶子寂然无言。

她貌似注视着幸子,但眼里虚无一片。

幸子歪歪头,目光中流露出疑惑,她从画册后面探出头来,乌缎般的长发滑落,贴着细颈,樱花一样妍丽的脸雪白雪白的,一双极漂亮的、像蒙着雾一般的蓝色眸子看着她,明白了什么后,看起来可怜可爱,“你不喜欢我的画吗,晶子?”

她提出新的建议,“如果你不想画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做点别的,森医生最近教会我下象棋,你肚子饿了吗?我去给你拿巧克力饼干。”

仍是没有回答。

幸子维持着姿势,等待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无回应,只好失落地收回图画本。

她低下头,看自己新画的那页,稚嫩的手指抚摸着上面浅黄色的鸟羽,还掺杂一点清新的嫩绿色。这是她喜爱的画眉鸟,有着快乐机灵的圆眼睛,温顺亮丽的羽毛,衣食无忧,适应了被人豢养照顾的生活,能唱出欢悦的歌谣。

但是晶子不一样,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与谢野晶子都无动于衷。

她弄不清晶子在想什么。

明明先前她还以为,晶子已经接受她了。

“你很讨厌我吗,晶子?”幸子纯蓝的眼睛复又望向她,固执地追根究底,细细的弯眉,形貌却柔弱可怜,“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的感情如此纯粹,“如果你讨厌我的话,我也不要再喜欢你了。我不要你这样的朋友了。”

晶子眼神动了动,氤氲上一层淡淡的膜,低下头,感到悲哀。

我不讨厌你,幸子。她在心里道。

我只是,无法再接受森鸥外了。

但是——

这一点,你真的不知道吗?

“幸子,你愿意离开森医生吗?”

幸子不明所以地望着她,眼瞳是清润的蓝,水雾蒙蒙的,无辜又懵懂。

晶子惨然地笑,笑着笑着,泪水从脸庞滑落,“你看呀,你不愿意。你那么信任他,即便他是一个肮脏、卑鄙的人……幸子,总有一天,你会被他害死的,就像我一样。”她的眼泪中渗透出深刻、绝望的恐惧,悲哀之色无以复加,仿佛她早已预见,是在哀悼和哭号,对于那样不幸的未来。

她在哭幸子,更是在哭她自己。

哭她们无法逃离。

她的泪要流干了。

可幸子有什么错,她如此年幼,只是在依恋照顾宠爱她的大人。以她的年纪,根本不可能明白,对方有多么冷酷,是怎样一条会将人的价值和生命都吸食殆尽的毒蛇,晶子无法将自己的经历和经验灌输给一个什么都不懂得的孩子。

幸子性情柔顺,即便听到森鸥外的坏话,也不擅长与她争执,不会因此厌恶她。但幸子又非常固执,她说会全身心地信任森鸥外,就说到做到,即便那是盲目的,哪怕森鸥外坏事做尽。

晶子费劲口舌,现实令她绝望。

时而,就连晶子也隐约感觉到,幸子太纯澈了,她的眼里没有杂质,看不到他人的痛苦与挣扎,只接受自己喜爱的事物,是个不分善恶的孩童。

这样的性格,给人以片刻温暖,但也有彻骨的寒冷。

冷入骨髓。

与谢野晶子想要嚎啕大哭。

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人能够救救她。

她情绪翻涌起伏,哭得不能自已,浑身颤抖,蜷缩身体,脊背不受控制地弓起来,因为太过瘦弱,背部有一道深刻凸出的骨痕,胸腔震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幸子被她咬紧牙关的压抑哭声吓到了,愣在那里,画本虚虚搂着,清澈的蓝眼珠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晶子很伤心。

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晶子就一直在流泪。

幸子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们逢遭大难、失去希望,通常都有所求。以往,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令他们失而复得,继而开心起来,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幸子真切地感受到了苦恼。

她不明白晶子在悲伤什么,异能力吗?

在她看来,那根本不是罪孽。给予了别人第二次生命,就如同神明给予恩惠,被救治的人应当感激,没有被垂怜的人也没有立场苛责。因为偶然性,正是神的特权和本质啊。不管在此之后、或者为此遭遇了什么,都是人需要承担的后果,与神的一次随意的施为又有什么关系呢?晶子为什么要将因果都揽在自己身上?

冷酷点说,福祸相依,尽管世界上也存在一直幸运且不公的人,但是,人为自己所得到的、意外的、不属于自己的恩赐付出代价,不是正常的事吗?

晶也应不必介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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