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落地站在院里,眼角尾梢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师哥人在祠堂里,正背着门口和师叔说话。他没敢上前打扰,等到师叔走后,才走过去。
陈汝瑛也看见了他:“怎么跑过来了,没去外面玩?”
他说:“玩够回来了。”扭头看看外面的木桩子,“师哥,你们这就舞完狮子啦?”
陈汝瑛还是一身舞狮打扮,他拿起狮头和狮被向器材室走,一边走,一边说:“想看?”
“想看!师哥,你舞狮子真厉害,比我看过了任何一个人都厉害。”
陈汝瑛头也不回地说:“拍马屁就算了啊,你才看过多少舞狮子。”
余天真一听,顿住了。
他说这话可是真心实意,虽然他没看过多少舞狮子,可他在陈家班这么些天了,就算再笨也能看出个大概来。
他说:“我说真的,师哥你别不信啊。”
陈汝瑛当然信,自己什么功底自己再清楚不过,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停下脚步,看了看手中的狮头,又看看余天真,问道:“狮头刚好在这里,要不要舞一下?”
余天真心中一动:“可以吗?”
陈汝瑛走到木桩子前:“过来。”
余天真闻言,走过去。
陈汝瑛和他对视片刻,一笑,把手中的狮头给他戴上,微微弯下腰,隔着狮头和余天真说话:“上次教你的腾起还记不记得?”
闷闷的声音从狮头里传出来:“记倒是记得,可是师哥你不说得先学好基本功,才能练这个吗?”
“偶尔破坏一下规矩也不是不行。”
敢情规矩都是弹性的啊?
余天真暗想。
陈汝瑛走到余天真身后,半弯腰,抓住他的腰带:“还是像上次那样,我让你跳,你就跳,千万不要害怕知不知道?”
余天真偷偷咽了一口口水,继续点头,表示记住了。
“三、二、一、跳!”
话音落下,余天真只觉一股有力的力量握住了他的腰,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耳边又响起师哥的声音。
“踩住桩子,腰下沉,用力。”
他手慌脚乱地站住了,下一秒,腰身向下沉去,他被重力拉扯着踉跄了一下,情急之间赶紧稳住脚步,再一扭头,就见师哥抬脚在桩身一提,身轻如燕地就攀了上来。
余天真吓出了一身热汗,陈汝瑛说:“怎么样?”
没怎么样,就是有点害怕。
余天真举着狮头缓了几秒,没说话。陈汝瑛双脚踩在木桩子,伸手过去给他拿掉狮头:“又吓傻了。”
狮头一拿掉,他眼前瞬间亮堂起来,抬眼向前,一眼就看见了天边的月亮,又转头看看脚下,那股害怕劲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原来站在木桩上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站得很高,看得很远,目光所以之处是前面的树,还有月亮。
余天真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世界都开阔了不少。他转过头去,叫了一声:“师哥!”
陈汝瑛坐在木桩子上,两条腿懒懒散散地往下晃:“说。”
“原来舞狮的感觉是这样的,真好!”
“喜欢吗?”
余天真忙不迭说:“喜欢,特别喜欢!我从来都没试过这种感觉,就好像……”想了想,“好想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脚下一样。”
“喜欢就行,干舞狮这行最怕就是你不喜欢。”
余天真也学着他坐下:“师哥你呢?”
“我?”
我是没得选择。
陈汝瑛转头看他,没言语。
余天真没等到他回答,也不催,反正师哥说话就是这样,想说就说,不想说谁也撬不开了他的嘴。
他坐了一会儿,跳下来,拿过刚才买回来的那两只金鱼灯笼,把其中一只递过去。
他仰着头说:“师哥,这个给你吧,中秋快乐。”
陈汝瑛接过,坐在木桩上低头和他对视,就见他双眼明亮,睫毛微微翘着,在汗津津的脸颊上投下了一点暧昧的阴影。
“中秋快乐。”
陈汝瑛回道,伸出手来,想揩去他鼻尖的汗珠,门口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许福兴跑了进来:“师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开饭了,师叔和二师树都在等你们呢,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