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天真慢条斯理地给他涂上药,又吹了吹,等到药水将干未干的时候,直起腰来,伸手拿过桌上的药箱子。
做舞狮这行受伤是很常有的事,家里常备着药箱,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各种跌打药水、棉球和纱布。
余天真在箱子里翻找一阵,唯独没找到药膏贴。纱布倒是可以用,但陈汝瑛的伤看着严重,实则只是蹭破了一点皮肉,用纱布有些小题大做了。
陈汝瑛见他埋头苦找,正想问他要找什么,余天真忽然说:“师哥你等等啊,我出去一会儿。”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一溜烟地就出去了。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盒药膏。
余天真把一个药膏码进药箱子里,拿了一盒撕开包装,再次蹲在陈汝瑛身后给他贴药膏,等贴完背部之后,他又绕到前面:“师哥,抬一下手。”
陈汝瑛抬手。
余天真托住了他的手,动作依旧轻柔:“师哥,痛不痛……”
陈汝瑛从上朝下地看余天真,就见他满额密汗,想必是跑着去的,鬼使神差地用手指肚蹭了蹭他的汗。
余天真怔了一下,疑惑地嗯了一声。
陈汝瑛一下子回过神来,收回手,一把扯过搭在椅子背上的衣服上。
药膏才贴上了一半,还没来得及抚平,余天真下意识地伸手追过去:“哎,还没贴好呢?”
陈汝瑛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忙说:“行了行了,剩下我自己来,一身热汗的,你赶紧洗澡去。”不容分说地将余天真推进浴室里去,同时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口,有点茫然地摸摸自己的手指,有点抖,再摸摸脸,有点发热,再摸摸胸口。
心跳快得不正常,难道是摔出毛病来了?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泛红。
许福兴蹲在树下刷牙,余天真端着一个饭盒子从外头回来,经过他身边时,看了一眼也不叫人,就急冲冲地往后院里去。
一分钟不到,又走了出来,在正厅里来回进出。
许福兴见他大黄蜂似的,满院子乱飞,就老气横秋地说:“年轻就是好啊,一大早的,也没个消停。”
余天真问他:“许福兴,师哥呢?”
许福兴满嘴泡沫:“嘿,好你个余天真,他就是师哥,我就是许福兴,偏心眼儿是不是?”
许福兴平时爱找他的茬,所以此时见从他口中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余天真也不想和他多废话:“不说拉倒!”
“站住!”许福兴叫住他,“我说不说了吗?师哥到祠堂里去了。”
“祠堂?”
“就是你第一天来拜师那个祠堂,过两天不是中秋了么?他们在那边准备呢。”许福兴吐掉最后一口泡沫,又用清水冲洗了杯子,一边往房里走,一边对余天真说,“还有两个狮头没搬过去,你先等会儿,我把东西放好了和你一起……”
余天真一听师哥在祠堂,也不等许福兴说完,脚步一转,狼烟似地跑了。
余天真去过一次祠堂,他还记得路,离陈家班不算太远。摸摸怀里的饭盒,还热乎着,如果他跑着去的话,应该不会冷掉。
如此想着,不由得迈大步子一路狂奔,跑了不大功夫,就到了祠堂门首。
祠堂里有热闹的锣鼓声,余天真探头向里一看,就见祠堂的院子里架了三面紫红色的流苏醒狮旗帜,旗帜旁边摆了一个打鼓,正有一人摆开马步在敲打着,另外走廊下方还有三人在打锣,院子中心摆了好几张八仙登,有一头狮子在上面随着鼓点舞动。
因为里面在忙着,他不敢贸贸然地往里进,等锣鼓声停了之后,才挪动脚步往里进。
陈汝瑛拿掉狮被,一打眼就看见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余天真。顶着一头热汗走过去,站在余天真跟前:“你怎么来了?”
余天真朝他身后看看,把饭盒递过去:“师哥,这个给你?”
陈汝瑛很惊讶:“什么来的?”
“对你有好处的东西。”
陈汝瑛将饭盒接过过来,发现还是热的,又看他脸上的汗:“跑着来的?”
余天真点头,气有点喘。
“累不累?”
“还行,不是很累。”
陈汝瑛把余天真领进院子,拉过来一张椅子让他坐。
余天真一屁股坐了下去,等气喘均匀了就说:“师哥,那个要冷了。”
陈汝瑛见他神秘兮兮的,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将饭盒放在桌子上,揭开盖子一看,直接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