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一看,余天真整个人倒在床上,一条腿向外挂着,怀里还捧着一摞书——显然是踩空了。
陈汝瑛赶忙丢下吹风机,走过去,嗔怪道:“笨手笨脚的,你赶紧下来,我来弄。”
听了这话,余天真很挫败地看了陈汝瑛一眼,还想说自己可以的。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只觉身体忽地向上腾空,一双手握住他的腰做了个向上托举的动作。
两秒后,人就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在余天真诧异的目光下,陈汝瑛轻手利脚地上了床,拣了几本书递过来:“放书桌旁边的角落上。”
余天真赶紧接过,抱着书,轻轻地在指定位置端放了。
书不是很多,两人合力没几分就完事。
最后的狮头,陈汝瑛没让余天真帮忙,而是自己捧下来,然后又拉过一张椅子踩着,将狮头高高地摆在了衣柜上边。
狮头是黑色,点缀着晶亮的莹绿,面颊饱满,一双眼睛彤彤有神,但毛色有些陈旧,一看便知道是个年份已久的宝贝。
余天真忍不住问道:“师哥,那是个什么狮头?”
陈汝瑛拍拍手上的灰:“张飞狮。”
“那是不是还有刘备狮,关公狮之类的?”
陈汝瑛难得有耐心,慢条斯理地说:“有,醒狮的种类有很多种,一种是金狮,又叫太狮。太狮面子最大,一般不容易出动,一旦出动了,其他狮子都得跪拜。其他的还有红狮、黑狮和彩狮。醒狮的象征意义来源于三国,每种颜色的狮子代表不同的人物,比如黑色的就是张飞狮,红色的就是关公狮。”
来陈家班前,余天真有简单地学了一下醒狮的知识,没想到会这么深奥。
他又看了看书柜上那威武凶猛的狮头,越看是越喜欢,又问道:“师哥,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狮头吗?”
陈汝瑛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要?”
“我可以有吗?”
“那得看你的表现。”
陈汝瑛不再搭理他,脱掉鞋子,清清爽爽的躺进了被窝里。
余天真听了这话,忽然就觉得师哥这人好像也很不错。
关了灯,也光着双脚爬上床,身上的被絮干净松软,还带着一点清香。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或许这里也很好,起码不用再担心老爸会喝醉酒突然打人。
余天真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事情,他一边思索,一边儿迷迷瞪瞪地入了睡。
正要沉沉睡去的时候,忽然听到陈汝瑛的声音说:“我警告你啊,明天想和我出去,就不准赖床。”
他有点发懵,从上铺探出半个脑袋,问道:“那我要几点起床?”
临近中秋,月亮是浑圆的一轮,房间里没拉窗帘,陈汝瑛在月亮的影子里,伸出一根手指向窗外指:“看到外边儿的月亮没,月亮下去了,就得起床。”
余天真正睡得迷糊,也不知道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软绵绵地嗯了一声,又倒头躺回床上了。翻个身,准备再度入睡,又听见下铺说了两个字:“七点。”
陈家班成立于民国三年,到陈玉德这一辈,已经是第三代传承人。
陈玉德的爷爷以前就是开武术馆的,后来慢慢地开始舞起狮子,他爹也很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家业。而陈玉德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耳睹目染,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在他爹的膝头上学舞狮。
其实陈玉德还有个弟弟,叫陈永康。
陈永康身体不好,打小就有气管炎,运动量一大就容易上黄泉路,所以传承醒狮的责任全落到了陈玉德身上。
因为担了这么一层责任,陈玉德以前很拼,常常把膝盖磕到血肉模糊。他的技术很好,但也因此让膝盖造成了过度损伤。
现在有陈汝瑛顶门,陈玉德也就心安理得地提前退了休。
这天早上,陈玉德陪梁馥香去菜市场里买菜。
买完菜回来,他换了一套崭新的休闲服,站在院子里,迎着晨光舒展身体,正要迈开手脚打太极,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吵闹声。
循声望去,隔着一道门槛,就见陈汝瑛气哄哄地走了进来,余天真低眉顺耳地跟在身后,泪眼婆娑的。
许福兴蹲在树下刷牙,一见,喊了声:“有戏看!”将漱口杯往地上一放,一溜小跑过去了。
刚睡醒的陈柏龄正从屋子里出来,也赶紧跟过去。
见情况不对,陈玉德还哪有打太极的心情,连忙追过去问道:“你们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