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会觉得,那两个人把你保护太好了,”关之久同宁堃一样躺在地上,仰躺着,对着天,“以至于你过于天真,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成功,觉得天下有完不成的事。”
“说你天真是在夸你,其实想骂你蠢。”关之久咯咯笑了两声,“我要是能像你这么蠢就好了。有人帮,有人爱。”
“……”
眼前是无尽灰色,宁堃不太能看得清眼前的事物,也不太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脑袋昏昏沉沉的,很冷。
“有技术,就是你成功的开始。”宁堃胡乱的回着,“我从来没觉得天真有什么不好,努力不一定会成功,我不希望会失败,其实他们的概率,一半一半。”
很多人说,做一件事成功的概率取决于前提条件,比如当下环境如何,个人筹备如何。
总喜欢以此为参考,推演一个又一个的成功概率。
何必如此复杂,无非两个结果,成功或者失败。
也不知道是笃定了宁堃后脑受伤跑不了,还是第一次绑架没有经验。
他们没有给宁堃制造太多的束缚,只是手上绑了个绳子,还是活结。
成功或者失败。
宁堃仰躺着,深吸了几口气,攒足了力气,外科医生,手指有的是力气。
手腕交叠摩擦,将绳子褪至手腕,漏出足以弯曲的空隙,食指和中指夹住活结的一端,缓缓的拽着,硬是拽散了束缚。
也没有完全拽开,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
手上的束缚一松,宁堃迟缓的看了关之久一眼,又将视线移到不远处的关颖琪身上。
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甚至关之久,还陷在他的情绪里,“是吗,我有技术啊,可我还是失败啊,因为我没有厚的家底,有的只是家庭的拖累。”
“可是,你不是关家的孩子吗,他们的钱不给你?”宁堃在身下的布上蹭了一下脸,擦掉了眼前的血红,“你不应该很有钱吗?”
“你说的我都同意,”关颖琪端坐在椅子上,“不过他是私生子。”
话说的太直白,宁堃都觉得刺耳。
可躺在他身边的关之久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非常欣喜的接受了这个称呼。
“私生子又怎么样,至少我跟父母也没有太大的冲突,他们的钱我能分一份,还不用我……”关之久盯着宁堃的眼睛,手指落在他的脸上,用力的按住他的眼下,“堂,前,尽,孝。”
一字一顿,指尖用力的蹭过肌肤。
力度大到让宁堃觉得窒息,好像要把他的眼睛抠出来。
宁堃紧咬着牙,忍着疼痛,绝不发出求饶。
“你跟你妈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啊。”关之久觉得无趣,放过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怎么样,你爷爷的死不足以让你永远的痛恨父母吗?”
眼下还在隐隐作痛,宁堃的嘴里都要出血来,眼睛更看不清了,至少还能看见近一些的东西,现在是真的不太能看清了。
后脑被开了瓢,脑袋乱哄哄的昏昏欲睡,眼下的疼痛却又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还留着清醒。
“你在场?”宁堃的视线无法聚焦了,胡乱的看着两个模糊的人影。
关之久说的心安理得,“当然,至少得提前计划吧。”
吵架是在办公室里吵的,他们声音不大,能够听见的地方无非就是门口。
可宁堃并没有看见他,在场的几位,也没有人看见他。
“好奇我在哪里?”关之久拖动着椅子,甩到宁堃身边,“我当然在门口。”
他坐在了宁堃身边,黑色的裤腿在宁堃模糊的视线里来回晃悠。
顺着往上看,他的肩膀上还有白色的标记。
是疗养院的保安服。
宁堃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
身下枕着潮湿的血布,空气里也缠绕着血腥气。
空荡的环境无法距离温暖,宁堃的身体越发的寒冷。
关之久坐在他旁边自顾自的说了好多话,宁堃听见了也无法回应,完全没有力气了。
手上的绳子又松了一些,他要撑着,撑到他们离开,再找出去的方法。
身侧絮絮叨叨的声音忽然停止,关之久沉默了很久,“我没有杀人。”
“我是在帮他们。”关之久发出了长久的叹息,“我如同上帝,赐予他们自由。”
关之久站起身,双手在空中挥舞,好像在指点世界,“庸俗的人,无法理解我。”
饶是宁堃浑身无力,也忍不住用积攒的力气抨击,试图唤醒一个疯子的良知,“没有人可以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临终关怀本是人文关怀,以人为本,但你,是藐视人权的谋杀犯。”
虚焦的眼睛望向虚无,宁堃也不知道他在看着什么。
“你们两个,都是杀人犯。”
“……”
好像无边的空间里,想起两声铁锈摩擦的声音。
关之久的往后退了一步,低哑的笑声,如同生锈的乐器,演奏着最难听的曲目。
“关颖琪,他说你是杀人犯。”
“我最多的是包庇罪,从犯都算不上,”关颖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翘着二郎腿,对宁堃的话毫无反应,“到时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争取立功,几年就出来了。”
“……”关之久笑的更难听了,“X的,那你的周师哥怎么办?你愿意看着他们两个双宿双飞?”
关颖琪顿了一下,随后嗤笑道:“人不是被你抓来了,他应该没有机会跟师哥双宿双飞了。”
关颖琪说的万分肯定,关之久也不否认,在沉默中,肯定了她的话。
说是让宁堃作为人质以交换条件,其实根本就没想宁堃活。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再拖一个人下水。
顺便实现自己的交易,如果实现不了也无所谓了,死也有个垫背的。
宁堃蜷缩在地上,眯着眼睛,在虚无中,寻找着逃生的方向。
“唔!”腹部忽然一阵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