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已经两天了。
从一开始的崩溃情绪化,到现在的平静。
宁堃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此刻的感情,其实更像没有感情。
因为他从来都不觉得这是真实的。
宁堃抱着爷爷的遗照,坐在大巴车上,看着窗外的青山,城市繁杂的建筑。
每一栋,每一寸,都不会再有爷爷的身影。
殡仪馆离城区比较远,宁家就安排了大巴包车,方便各位亲朋前往吊唁。
只是,这车里时不时响起某些人嬉闹的声音,好像这不是一场葬礼,而是一场出游。
唯有前排坐着的几位,沉默着,看向窗外。
“操。”
坐在宁堃正后方的宁晚栀,抓着他的椅背,站了起来。
颠簸的车上,她扶着椅子走到后排,“不尊重,就去死,正好这辆车开往殡仪馆。”
后排瞬间安静下来,只是安静了一会儿。
又有一个年轻的男声,开始训斥宁晚栀,“卧槽,你这个小姑娘嘴里不干不净的,吃屎了啊?”
“啊?”宁晚栀笑声诡异,下一秒,抬脚就要踹人。
那人的背后就是椅子,没有任何缓冲,背后就是椅子,如果真的踹下去,用点劲,内脏能炸开。
宁晚栀懂分寸,一脚踢在了他腿上,拳头捶在他脑袋侧面的墙上,带过一阵劲风。
或许是威吓力不够,他的两眼紧紧瞪着宁晚栀,更加挑衅。
“哟,还想打人?”
车上地方小,没有缓冲,真的能打死人。
宁堃侧头,“周粟……”
无须多言,周粟直接走到后排拽着宁晚栀的手,强硬把她放到了宁堃身边。
这次,因为怕出大事,宁堃阻止了她,而她的父母和宁志铭他们,全都没有开口制止。
“快到了。”宁堃抱紧了相框,手上紧握着的红色子孙棒,已经因为手汗,掉色严重,从指缝里漏出红色。
宁晚栀拿了张纸,替宁堃擦了擦。
视线无法避免的与遗像相撞,宁晚栀手一顿,转而又擦了擦遗像上的灰尘。
偌大的殡仪馆里,停了许多车。
来来回回交叠的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麻木地沉默。
一条龙服务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殡仪馆的专员引领着他们,走向告别厅。
“哥……”宁晚栀挽住了宁堃的胳膊,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我害怕……”
天不怕地不怕的宁晚栀,会害怕见到爷爷吗。
宁堃腾不出手安慰她,“不怕,那是爷爷。”
“我知道,我就害怕……见完这最后一面,以后一辈子都无法再见了。”
最后一面,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了,你寻遍天涯海角,都在找不到他。
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多有钱多有权,你都在找不到他了。
阴阳两隔,即使你飞奔,也飞不过那一道界限。
他只会停留在你的记忆里,然后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远去。
爱长久吗,长久。
披麻戴孝,所有人站在告别厅里,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奠”字,铺满了鲜花。
中间竖起了一道墙,隔绝了遗体。
在这堵墙的后面,就是人生最后的瞬间。
“请家属过来认领遗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从后门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一个文件夹,“宁忠的家属,谁来认领遗体?”
“我。”
众人都还懵着,还没有任何反应呢,宁志铭第一个站出来了。
他快步走向后门,跟着工作人员进去。
宁堃抱着遗像的手扣的紧紧的,他也想去。
一直跟着他们的工作人员,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宁堃身边,小声说道,“家属,麻烦你把遗像挂到墙上。”
“好……”
宁堃把照片翻了过来,挂到了前面的隔断墙上。
爷爷幸福的笑脸,就这样正对着他。
宁晚栀开始抹眼泪了,周粟也是。
宁堃深吸了一口气,憋着泪水,站回了原位。
怀里没了遗像,宁堃感觉空落落的,双手只能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止不住颤抖。
后门出传来轮胎活动的声音,一点点靠近这个告别厅。
宁堃的前面就是墙,他看不见,只能听见。
听见几个人抬起棺椁默念的口号,听见冰冷的铁质棺椁放在了铁质的告别台上。
宁志铭站了回来,抬手抹掉眼泪。
常青树的歌声响起,伴随着告别主持人的声音。
宁堃好像恍然大悟,彻底从麻木清醒过来。
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家属围绕告别台,与亲人告别……”
爷爷就躺在这堵墙的后面,此刻就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刻。
时间不会停留,他又能看爷爷多长时间,不过匆匆一眼,此生就要告别了。
宁堃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也害怕了。
好像不见这一眼,爷爷就可以永远存在。
瞬间失去身体的支配能力,宁堃腿一软,慌乱中,紧紧抓住了周粟的胳膊。
“哥!”周粟反应过来,搀扶起了他。
有了支撑物,宁堃慢慢挪动着脚步,一点一点的往隔断墙的边缘走。
入目的,先是大片的鲜花,层层叠叠的托着一个棺椁。
爷爷就躺在鲜花中,安详的闭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