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走了,小院里有只剩下他们三个,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夜色沉寂,月亮高挂于天空,照亮了整片小院。
宁堃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蜷缩着身子,歪着头,看着月亮。
这个小板凳,是他很小的时候,爷爷专门给他做的矮凳子,方便他坐下吃饭。
以往,爷爷也很喜欢坐在院子里赏月,特别是春夏的时候,拿一把蒲扇,坐在躺椅上,摇啊摇。
宁堃就趴在爷爷的身上,跟着一起摇啊摇,一直摇到宁堃睡着,爷爷会抱起他,无声无息的将他放到床上,再为他扇走蚊虫。
“哥。”周粟半跪在宁堃的旁边,扶着他的腿,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骂我吧。”
“……”宁堃保持着看月亮的姿势没有动,“骂你什么,骂你骗我,还是骂你愚蠢。”
“都行。”
“脸伸过来。”宁堃动了。
他坐直了身子,捏着周粟的下巴,来回看了一圈,“痛吗?”
周粟满脸红肿,眼睛哭肿了,脸也被打肿了,“不痛……”
说完,周粟忽然爆哭出声,双膝跪地,抱着宁堃的腰,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我没用……”
他一哭,宁堃也跟着哭了。
哭多了,眼睛格外的酸疼,好像泪流干了,流出来的是血一样的疼痛。
他是该怨他,骂他,恨他。
可面对父母长辈的强权,在父辈的强压之下,谁又敢勇敢的说不。
除了宁晚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子,谁还敢。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宁堃的父母。
他太了解这两个人会为了想要的,做出什么事了。
其实就是欺软怕硬,软硬皆施。
道德上绑架你,法理上控制你。
简直是烂透了。
恨啊,宁堃谁都恨,最恨的还是自己,没用。
“你几次欲言又止,就是想告诉我,是吗?”
“嗯……”周粟抱着他,估计是哭累了,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不想瞒着你……”
“可你还是瞒了,”宁堃哭到麻木了,心也冷到麻木了,“他们知道我们两在一起了对吗?他们怎么逼你隐瞒的?”
“……他们……”
“嗯?”
“他们给我的手机装了窃听器……”
“什么?!”宁堃震惊。
他想过周粟是怎么被逼迫的,可能威胁他告诉他如果你透露半点风声,就对他怎么怎么样……
他没想过那两个老家伙那么大胆,居然敢装窃听器,“你不报警?!”
“……”
“他确实是疯了,为了掌控我,他们确实是疯了。”宁堃像个疯子一样,又哭着笑出了声,“真是疯子。”
无语到极致的时候,人是真的会笑的。
宁堃笑的停不下来,一边哭一边笑,比哭还难看,比笑还可怕。
笑了很久,直到脸颊发酸,宁堃才止住。
满含悲怆,“爷爷养了我二十年,而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不在身边……我甚至不知道他要死了……”
他好恨啊……
谁都恨,每一个人。
可爷爷常说,爱比恨长久。
你爱他,所以你会念着他,如果你恨他,等到他死了,其实也就忘了,留下的也只有美好的回忆。
人就是这样的,身体总会排斥让你痛苦的回忆,只留下让你留恋的。
好像是在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你还有活着的理由。
宁堃低头,下巴搭在周粟的头顶,“栗子,你跟我说说,爷爷最后的日子吧。”
痛苦吗,难受吗,时常会念叨起他的孙子吗。
“爷爷是两个月前确诊的……”周粟依然跪着,就着这个姿势,缓慢的阐述着。
两个月前,爷爷突然在家里发烧,呼吸不上来,痰多,整个人冷的浑身发抖。
周奶奶一整天没在外面看见他,出于关心,就去爷爷家看了看。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爷爷躺在床上,发烧烧的人都有点不清醒了。
几个老邻居赶紧叫了救护车,同时周奶奶也给周粟打了好几个电话。
那会儿周粟正好在忙,没有听见。
等他看到手机消息的时候,回拨过去,奶奶却说没什么事。
当时忙着工作,也没在意。
过了几天,他实在是不放心,要是真的没事,根本就不会打这么多电话。
焦虑一但生成,是很难消除的。
于是当天夜里,周粟就回去了一趟,看看家里的情况。
这件事情,宁堃是知情的,那天他在值班,周粟忽然着急忙慌的来肺外科找他,说今晚他不回去了。
就是这天晚上,周粟发现了他们隐瞒的秘密。
家里亮着灯,周奶奶守在锅前熬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