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鞠躬。”
前程事断。
“二鞠躬。”
永无明日。
“三鞠躬。”
世间因果,归于尘土。
后车门慢慢的关上,车上扎着的白花震了两下,殡葬专员大声喊道,“孙景福老先生,一路走好!”
“……”
黑色的灵车缓缓启动,所有人都麻木的站在原地。
孙春启忽然回过头,对孙春燕说:“这就没了吗。”
“嗯,没了。”孙春燕点头,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没了。”孙春婷扶着小豆的胳膊,“什么都没了。”
嗓子哭干,他们早已哭不出声音,好像被抽走了灵魂,麻木的流着眼泪。
当痛苦到极致,也会平静到极致。
看上去冷静如常,其实灵魂都没了,人已经半疯了。
“宁医生……”
临走前,孙春燕拉住宁堃的手,“能帮我个忙吗?”
“嗯。”
“帮我去……收拾……”孙春燕缓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收拾一下爸的东西,可以吗……我不敢回去……”
害怕面对那个地方,那里让她失去了父亲。
“好……”
“放心,”周粟站在宁堃身边,温柔的说道,“我们会处理好的,一起打包给你,放心。”
周粟拍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条手帕。
带着温和的香气,像是安神香的味道,又跟孙爷爷房里的那款不一样。
“要早点振作起来。”
“嗯……这段时间,谢谢周医生了……”孙春燕垂眸,用手帕擦着眼泪,“谢谢……”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
等到一切都结束,已经晚上十一点多。
两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一点。
难得的,在家楼梯口即将分离的时候,宁堃拉住了周粟的手。
“怎么了?”周粟有些诧异的回头,“一个人害怕吗?”
“没有。”宁堃摇头,拿过周粟手中的家门钥匙,打开门,“想在你家睡。”
“……哦……”
周粟默默点头,他知道宁堃难过,本来也想主动提,又怕他拒绝。
这样倒是好,也不用他再担心了。
宁堃刚一进门,栗子便兴奋的扑了上来,对着宁堃又亲又抱,亲热的很。
哼哼唧唧的给宁堃叼拖鞋,像个小跟屁虫一样的跟在宁堃身后。
他洗澡,栗子就坐在门口。
他刷牙,栗子就坐在他脚边。
宁堃躺进被窝,栗子就跑到床上,睡在他旁边。
“栗子!”
周粟刚洗漱完,进房间看见栗子躺在他的位置上,气不打一出来,拽着它的后腿往下拖,“你给我下来!”
栗子哼唧一声,挣扎了出来,眼睛瞅瞅周粟,尾巴一摇,睡在了宁堃的脚底。
周粟还不满意,捏着栗子的嘴筒子就是一顿骚扰。
“你跟一个狗计较什么。”宁堃躺在床上看着他们。
周粟的房间很温馨,暖黄色的灯,洁白的墙面上挂着几幅油画,看起来像是小孩画的,又简单又鲜艳。
床上的被套是柔软的毛绒棉,盖起来软软的。
床头还挂了吊灯,花哨的很。
“我困了,快睡吧。”宁堃打了哈欠,陷在被窝里,“周粟……”
“来了。”周粟拍了一下栗子的屁股,钻进被窝,躺在了宁堃身边。
刚躺好,宁堃就抱了上去,双手环着他的腰,头放在他的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
“睡吧。”周粟就着这个姿势,将手搭在了他的后背。
宁堃的头发有一段时间没剪了,有些长。
随意的散落在周粟的胸口,刺挠着两个人。
“你今天给孙姐的手帕,是什么香味?”宁堃问道,“安神香?”
“嗯。”
“你配香的功夫很厉害。”
“嗯。”周粟拍着宁堃的后背,问什么答什么。
“换个姿势。”宁堃忽然动了起来,从周粟身上挪开,冲他张开双臂。
周粟怀里一空,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什么。”
宁堃动了动双手,“过来。”
“……”周粟懂了,偷笑着赖进宁堃的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口,任由他抱着自己的头。
“死后真的能得到安宁吗。”
“嗯。”
“怎么确定的呢?万一过得不好呢?”宁堃问道,“万一他还是会痛呢?”
“他会回来的,在某一天,你睡着后。”
“你信这个?”
周粟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下巴,“那你为什么不信能得到安宁呢?”
“……”
周粟又问,“后天,孙爷爷的葬礼,你去吗?”
“去,顺便把东西带给他。”
“好。”周粟亲了他的下巴一口,“我以为,孙爷爷离开,你会很痛苦。”
“……”宁堃睁开眼,“我是第一个到孙爷爷病房的,我本可以对他进行抢救……”
宁轮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可我看见他那么痛苦,身体止不住的筋挛颤抖,我忽然觉得,你说的对,唐奶奶说的也对。”
“嗯?”
“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身上插满了管子,就像……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