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人不理解,又或许有人不赞同,甚至反对。
现在总比以前好,进步发展,都是需要摸着石头过河的。
每一条规定,都是鲜血淋漓,总有人不同程度的受伤,更有医生搭上自己的一生。
“不会的,哥……”
周粟扳过宁堃的肩膀,等着他掀开眼睫,再温柔的与他对视。
宁堃被迫看着他,眼前人依然保持着微笑,眼睛微眯,笑容平直,很明显,是一个硬扯出来笑容。
甚至那双本该含情透亮的眼睛,都充满了疲惫。
“不会的。”周粟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想要给宁堃安心。
“对不起。”宁堃双手握拳,指甲紧紧扣近手心,刺得生疼。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不该这样说,可他控制不住。
他的心乱了。
空旷的走廊上,有不少来来往往的人,可谓大庭广众之下,周粟揽着宁堃的肩膀,将他抱进怀里,温暖的手抚摸在他的脑后,一下又一下。
“没事的,”周粟的嘴唇贴在宁堃耳边,带着蛊惑人心的洗脑意味,深沉的声音刺激着耳膜,“我会永远陪着你,每一分每一秒,只要你需要我。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你可以肆意的在我面前发泄。”
“我会永远陪着你……哥……”
孙爷爷的病房再次被打开,负责最后工作的医护走了出来,关颖琪和另外两个护士,迎面撞上门口抱着的两个人。
三个女生脚步一顿。
周粟背对着孙爷爷的病房,看不见门。
但是宁堃是正对着病房的,他甚至跟关颖琪对视了。
所以,他隐约察觉到关颖琪吃惊表情下的不悦。
一闪而过,带着厌恶。
关颖琪打着哈哈,笑了起来,僵硬的打趣道,“宁医生跟周医生感情真好……哈哈哈……”
“……”宁堃不知道接什么,也不知道她刚刚的表情,是错觉,还是真实。
听见声音,周粟微微松开手,往后看去,然后任由宁堃将他推开。
宁堃不愿意他们把重心放到奇怪的地方,转而说道,“可以了吧,我进去看看。”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不需要任何人的应允,宁堃越过她们,走进孙爷爷的房间。
“我陪你!”周粟也跟了进去。
被留在门外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护士问道,“这是咋了……”
“没你的事,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关颖琪收起了表情,冷哼一声,“麻烦。”
病房内,中午的阳光倾泻在地上,秋日里,格外的温暖。
耳边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又是那么的冰冷。
宁堃伫立在病床前,无力的看着。
各种各样的仪器连接在孙爷爷的身上,脸上血色全无。
纯白色的被子微微隆起,底下是消瘦干瘪的身躯。
了无生机。
明明两个月前,还能勉强走两步。
明明一年前,身体还是那么强壮。
面色红润,还能大嗓门的跟宁堃的说话。
也不知今后,那双苍老到泛白的瞳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一眼。
周粟扶住宁堃的肩膀,“没事的。”
“嗯,没事的。”宁堃搓热双手,弯腰握住孙爷爷放在被子里的手,“没事的孙爷爷。”
病房门口又传来几声嘈杂的脚步声,门被轻声打开,李昌明红着眼,默不作声的跪在了床前。
他身后跟着一家人,全都忍着哭声,沉默的流泪。
“外公……”
李昌明轻声呼唤,没有人回应他,“外公……”
病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你不要离开我……外公……”李昌明快要装不了坚强,声音颤抖,“我求你……”
小豆是个小孩子,最忍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跟着李昌明一起跪在孙爷爷旁边,头顶上还有之前手上留下的疤痕,“外公……你醒醒啊……”
声音越来越大,仪器声越来越响。
孙爷爷眼睛紧闭,眼角却流下泪来。
“家属,麻烦带他们出去。”周粟眼疾手快的为孙爷爷擦掉泪水,轻声安慰,“没事的,孙爷爷,没事的,别难过。”
家里人拉的越快,两个孩子哭的越厉害。
孙春燕和孙春婷眼里也都是泪,她们紧紧捂住两个孩子的嘴。
联合着孙春燕的丈夫,将两个孩子抬了出去。
“周医生……为什么……”孙春启嘴角往下撇,眼睛里带上欣喜,“是我爸他……”
周粟对上他的眼神,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以为是希望,其实不然。
宁堃手指划过眼下,将孙爷爷的手放进被子里,拍了拍。
“我们出去吧,让孙爷爷的家人陪着他。”宁堃拽了拽周粟的衣摆,“走吧。”
孙春启满目绝望,颓着身躯,坐在孙爷爷旁边。
手指划过孙爷爷的脸庞,他还不愿意放手。
“爸……”
彼此误会十年,错过了太多时光。
有些人,见一面少一面。
老人更是,见一面少一面。
宁堃垂眸,走出了病房。
天越来越冷了。
宁堃抬头看天,今天本该是个好天气,“孙爷爷……为什么会……”
“有些人昏迷,但是还能感知到外界,所以……”周粟陪着宁堃,在花园里慢慢走着,“也有可能,是昏迷前没流下来,身体被动过了之后,流下来的。”
精神还活着,身体却快撑不住了。
“……人总有这一天。”像是感慨,又像是劝慰自己,“人总是有这一天的……”
“嗯……”
周粟又一次牵起了宁堃的手,这次,他没有拒绝。
寒冷的秋天里,只有这一寸温暖,属于宁堃。
两个人并肩的背影消失在墙角,二楼的连廊处站了一个人,面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