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试已过,心灯不灭,旧缘尽斩。
夜色愈浓,星海沉寂,第三道玉简缓缓展开。
简上银字浮现,仿佛低语般在夜风中拂过众人耳边:
——剑试情,需拔心剑一柄,以心血为祭,斩断执念。
若斩不断,刀锋自折;若断之不净,心魔自生。
这一关,不考剑法,不试意志,只问一件事——
你爱得够不够深,放得下的,又到底是何物。
**
场地由后山转至灵剑宗主殿之前。
主殿广场上,一柄未开锋的“心剑”浮于半空,通体晶莹剔透,由万年心石炼成。需由萧景焱自身拔出,用心头血祭之,断尽执念。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关最难。
不是难在出血,也不是难在拔剑。
而是难在——
“你以为你已割舍,实际上从未放下”的东西。
**
萧景焱立于殿前,望着那柄悬空的心剑,沉默无言。
顾清尘站在他身后不远,今日依旧是惯常黑衣,懒懒散散地靠着一根殿柱,一双眼睛却亮得像夜空里最清醒的星辰。
“你现在若后悔,还来得及。”顾清尘语气极轻,“我不介意换你一句‘我不嫁了’。”
萧景焱没有回头,只抬手握住了那柄心剑的剑柄。
他的手很稳。
但下一瞬,剑身忽然微颤,幻境陡然铺展开来——
不是过往的战场,不是旧日的宗门。
这一夜的幻境,不设杀伐,不问过往,只送上一个温柔得几近残忍的梦。
是顾清尘。
还是那个懒洋洋、笑盈盈的模样,黑衣宽袖,站在他不远的地方,眼神弯弯,一手执笛,一手轻轻俯下身,替他拢一把散开的发丝。
指尖温热,轻柔得像风。
“景焱,别皱眉。”他语气极轻,却笃定得像一句咒语,“你一皱眉,我就舍不得让你难过。”
幻境中的顾清尘神情柔和,眸色清澈得几乎能照见心底。
那种温柔太熟悉了——
他曾在天寒地冻中握住过这双手,曾在生死关前听过这语气。
“你要是舍不得这一刀,”幻象中人轻轻一笑,声音低柔,“我也不逼你。”
“这世间的规矩,我都可以不讲——只要你一句话。”
仿佛只要他开口,这一切考验都可以烟消云散。
仿佛只要他退一步,就能永远困在这份温柔里,不必再走更远的路。
剑身微动,一抹若有若无的红光自刃下浮起,像是他心头最柔软的一根弦,正被一寸寸地拨动。
那并不是疼,是颤,是犹疑,是执念在心底悄悄开裂。
——斩情,是不是也意味着,要斩断对顾清尘的深情?
他指节收紧,剑柄如灼。
幻象中的顾清尘朝他走近一步,笑得仍是那样温和,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你不是说过,不想再失去我了吗?”
“那这剑,就别拔了。”
“留我一个‘永远’,不好么?”
**
那一刻,真与假开始模糊。
连风都像带着他的气息,连天光都像浸染了那人的气温。
萧景焱一动不动,连眨眼都像是一场挣扎。
他握剑的指节泛白,心中那根被牵引的弦,却迟迟不敢落音。
**
就在此时,一道真正的声音,自幻境之外,缓缓而至——
“景焱。”
顾清尘的声音,温润中带着笑,带着清晰得不能更清晰的真实。
“斩情,不是斩我。”
风仿佛在那一瞬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