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被高海燕这席话说的脸一阵发红，又一阵发白，紧紧咬着牙关，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了？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给我一个交代！”

“好，我可以给您一个交代！”凌波勇敢地抬起头，毫不怯弱地盯着高海燕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这件事情，或许我的态度有些过激，但我觉得我没有错。作为你请来的家教，我需要对我的教学质量负责，对您的孩子负责，同时也对您付给我的所谓的工资负责！因此，我想我有权利去检查我的教学对象作业完成情况。结果，您的女儿，我的学生，不但没有写我布置的作业，而且对我的人格进行了侮辱。不错，我是一个穷学生，是在依靠带家教挣一份零工钱补贴生活，但我依靠的是我的智慧、才华和能力，我没有不劳而获，没有去偷去抢，我挣钱光明正大！我觉得我在人格上丝毫没有比你们卑贱的地方！我也绝不接受你们对我人格的任何轻视。如果您觉得不能够原谅刚才发生的一切，姑且不说这件事的错究竟在谁，那么我可以辞职，您可以另请高明！”

高海燕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子竟然能够说出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而且气定神闲，不怒自威，骨子里透着一股夺人的气势。仔细思量一番，自己刚才也是有些过于袒护女儿，如果真像凌波所说，那么自己的女儿过错占大半。况且，严欣是个什么样子的学习态度，她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妈，你让他滚蛋！我不需要他！”严欣又尖叫着。

凌波看了看眼前这对母女，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收起刚刚打开的辅导书，走到高海燕面前，抱歉地微微一笑，说道：“对不起阿姨，让您失望了，我走了。”

“哎你等一下……”高海燕似乎有些反应过来了。

凌波转过身，看着高海燕半天，缓缓说道：“阿姨，临别前给您一个建议：溺爱不是对孩子爱的补偿，它只能让孩子在孤独的环境里迷失生活的方向。”

“等等！”高海燕被凌波这句话刺痛了心扉，连忙拉着凌波说道：“刚才是阿姨着急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你别介意啊！你说的有道理，你别忙着走，继续留下来啊，严欣！刚才是不是像凌老师说的那样，你的作业没有完成？”

“是又怎么样？”严欣瞥了高海燕一眼，嘴里还不知道小声骂着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任性？你要是再这样，我也不管你了！你爱干嘛就干嘛去！”高海燕被严欣的态度气得嘴唇哆嗦，当着凌波的面又不好发作，“我告诉你，这个家教我是请定了！你给我好好学，否则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切！”严欣从牙缝里发出一声轻蔑，看着高海燕从自己房间里出去。

“你赢了！”等高海燕走出房间，严欣一双眼睛从上及下地看着凌波调侃地说道：“你赢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爱学不学，你一个穷学生管不着我！”

凌波盯着严欣一头闪亮的黄发，仿佛自言自语般地缓缓说道：“曾经，我也有着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我爸爸还是一位副市长。”

“你说什么？副市长？开玩笑吧？”严欣一瞬间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嘴巴张得大大的，怀疑地问道：“你是副市长的儿子？那你怎么还……”

“你一定觉得，我既然有这样的家庭条件，为什么还要出来找兼职，对吧？”凌波眼睛里透出一种深沉，“后来，我的家庭遭到了变故，我爸爸在一次防洪中牺牲了，原本幸福的家庭因此变得残缺。而且，我妈妈还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变成了残疾人。”凌波的语气明显低沉，“严欣，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人生的幻化太多，不能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你的人生只能属于你自己，要靠你的双手去打拼，靠你的双脚去踏平。这个道理，我也是在爸爸去世后才悟出来的，希望你能明白我说这句话的苦心。”

“你爸爸牺牲了？……其实，我也没有爸爸……”严欣突然哽咽着说。

凌波听到这句话，心里猛然一痛。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来这个家几次了，都没有见过严欣的爸爸，难道严欣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今天果然证实了。

“你的爸爸，他怎么了？”凌波慢慢转过脸，问道。

“他找了另外一个女人，走了。”严欣的泪水慢慢滑落，捂着脸小声痛哭起来。

凌波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缺失父爱的孩子！正是因为缺失了父爱，才会产生一种扭曲的心理。

“严欣，其实……你比我还幸福呢。”凌波缓缓走回到严欣身边，怜惜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比你幸福？”凌波的安慰仿佛起到了镇定的作用，让严欣渐渐止住了哭泣。

“是的，至少你还有机会看见你的爸爸。而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爸爸了。”凌波的眼里，也慢慢浮出一层雾水。

严欣听到凌波这样说，心里似乎觉得舒坦了一些。人的心理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本来很为自己不平的命运忧伤，结果看到命运比自己还糟糕的人，心情往往就变得平静起来。看着凌波忧伤的表情，严欣似乎又开始同情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了。她那个没有经历过太多世事沧桑的小脑袋里，无法想象出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会面临怎样的一种打击。自己的遭遇和眼前这个男孩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至少，自己还有一个健全的妈妈，而且还能够给她优越的物质生活，让她不会早早地为了生活而奔波。想到这里，严欣的心开始柔软起来。

“所以，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凌波看着严欣的眼睛，慢慢说着。

“凌老师，不，凌波哥，刚才我说的话有些过头了，你别介意啊！”严欣今天算是见到了一个让她触及心灵的人了，破天荒头一回主动承认错误。

“那，还让我滚蛋么？”凌波笑道。

“啊……那是气话。”严欣开始忸怩起来。

“严欣，我在家是独生子，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今后，你就做我妹妹吧，我也会好好关心你、疼你的。”凌波的口气像是一位兄长。

“是真的吗？”严欣抬着泪眼，望着眼前这个年轻清秀的哥哥，语气慢慢变得平和起来。

“我从不撒谎，也从不轻易许给别人承诺。只要你愿意，我很乐意做你哥哥。”

严欣的眼睛又红了起来，大颗的泪珠不断滚落。

看着严欣的表情，凌波不免有些心疼，于是拉过椅子，和严欣并排坐在书桌前，说道：“我想，你不愿意做作业，可能是因为学科基础较为薄弱，有些题不会做对吧？我很理解你的心情，面对不会做的题目，我也不想做，想的脑壳疼，对不对？”凌波笑着，见严欣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关系，我们俩一起去啃这块硬骨头！来，一起来看看，这些题究竟该怎么做。”

两个小时过去了，严欣头一次听得这么专注，没有再去碰一下单放机。凌波也是付出了极大的耐心，把数学的一些基础知识一点一点地教给严欣。

不知不觉，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凌波看了看手表，说：“今天就到这儿吧，一下子学太多，怕你消化不了。”

“嗯。”严欣乖乖地回答。

“那……今天还布置作业么？”凌波故意问。

“你布置吧，我一定认真写。”严欣歪着脑袋说着。

“其实，严欣你是非常聪明的，这些题我几乎只讲一遍你就会了。哥哥相信你，一定有能力把成绩赶上来，咱们用自己的实力证明我们的青春不输别人，好不好？”

“嗯！”严欣有力地回答着，还伸出了小指与凌波勾了勾。

“这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凌波笑着说。

“是秘密，也是承诺。”严欣坚定地回答。

“好！我期待你的华丽转变！”

凌波从严欣房间出来时，高海燕纳闷地问：“今天怎么讲了这么长时间呢？”

“经过今天这一闹，她反而听得非常认真，理解效果也非常好，我就多讲了会。或许，是想通了吧！其实，严欣的本质并不坏，相反，她很善良，只是很会掩饰自己内心的柔软，应该是有些自卑导致的吧！”凌波笑着对高海燕说：“阿姨，您多给她一些生活上的关心，别在学习上给她太多压力，效果可能会更好。”

高海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期盼。

凌波骑着车子，疲惫地回到张宇寝室，把车子交给他，张宇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凌波一五一十地告诉张宇今晚发生的一切，张宇听后，既心疼凌波今天的遭遇，又感慨严欣的家庭。突然间，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说：“你认她当妹妹我没意见，但有一条，你可不能让她爱上你啊，这个我可得把丑话说前头！”

“滚！你以为别人都像你这么龌龊的吗？”

“你这人是个祸害，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喜欢，我不放心！”张宇的厚脸皮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