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小城里到处弥漫着桂花的香气,然而甜美的空气似乎并没有给凌凯明家中带来安逸,相反,还很不平静。
早几日,凌家老宅子所在的街道办事处来人勘查现场,很快这一带就要被政府征用开发。居民们大多欢欣雀跃,因为政府拆迁可以让大家得到新的更好的居所,还能拿到一笔安置过渡费。但也有少数几户居民认为补偿标准低而反对,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一带靠近当地一所有名的小学,属于学区房,拆迁安置后的新房不在学区范围,因此想转手出售安置房屋的人,自然认为房价抬不上去。
让凌凯明烦恼的还不仅仅是这一点,两位姐姐的态度,也让他大为头疼。二姐到还好,为人谦和忍让,关键是大姐,挑头闹事,拉着二姐到处造势,弄得姐弟关系彻底破裂不说,邻居们也是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不管怎么说,这凌家当初有凌凯峰在世好歹也是有些体面的家庭,如今闹成这样,难怪街坊四邻看笑话。
这一日,凌霄又来到了凌云家里,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抱着膀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凌云啊,你就是个木头,关键时刻也能敲出个声响吧?那老和尚的木鱼还天天叫唤呢,怎么到你这儿,就怎么都踢不出个屁呢?”
凌云垂下眼,小声说道:“大姐,娘和大哥这才走,弟弟这日子过得也不宽裕,我总觉得不落忍。”
“放屁!他日子不宽裕,哦,你日子就宽裕了?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想?你男人是当大官的呀,还是当老板的啊?不就是个鞋厂工人么?一个月能拿几个钱?眼见着孩子就要成家立业的,你不提前准备几个银子,我看你到时候拿什么讨儿媳妇!再说了,这也不是钱的问题,我是那样看重钱的人么?我家那口子,好歹也是个技术工,吃的可是技术饭!我就是看不惯老小那副无赖样,还有他那个死不要脸的婆娘,懒的四个蹄子都恨不得用棒撑着,还一肚子坏水!”凌霄愤愤不平地骂道,“既然是父母的遗产,那就得做儿女的平分,怎么就传男不传女了?哦,女儿就不是子女了?他们这就是不懂王法!”
可能是翘腿时间长坐麻了,凌霄起身,捶了捶腿,接着说道:“我告诉你凌云,这事,咱俩可得一条心、一条道走到底!你想想啊,你要是中途打个退堂鼓,我还跟着瞎起什么哄?实在不行,咱们就和老四对簿公堂!我还就不信了,他还能反了天去!”
凌云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些许为难,说道:“嗯,这事我都听你的吧。”
凌霄见凌云这般样子,于是一拍大腿,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咱们起诉他!”凌云听了还想说什么,却见凌霄已经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了,无奈又叹了口气,把大姐送出了门。
这日凌凯明闲在家中,老婆带着孩子上街逛了,出租车交给了合伙人开,他乐得偷闲只身在家中嗑着瓜子,看着电视。正百无聊赖之际,却听见门外一阵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老宅子家的邻居二胖子。这二胖子是出了名的愣头青,打小就和凌凯明穿一个开裆裤,这次也是和凌凯明一样对补偿标准有意见,见到凌凯明,急忙说道:“我说你这还悠闲自在呢,街道的人都去丈量房子了,这说话间就要拆了,我的祖宗哥啊,你怎么还这么宽心呢,搁这儿嗑着瓜子看电视?”
“啥?现在就去量了?”凌凯明心里一沉。
“去了,分了好几个组呢,同步去量的!我听说啊,原先那几个不同意拆迁的邻居街坊,现在都怂了,正暗地里托人找关系,想在丈量的时候把那尺子给放宽些呢!”
“弄这龟孙子玩意干啥?”
“哥,我说你这脑袋是被瓜子卡了吗?那尺子放宽些,补偿你的面积不就多了嘛!”
“这事,还能这么干?”凌凯明瞪大了眼睛。
“嗨,我也就是听说,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
“那也就是说,他们几个都同意拆了?”
“那可不,都签字画押了!”
凌凯明眼珠子一转,接着问道:“二胖,你觉得就算尺子放宽点,面积多给点,那还原到学区以外的房子,能赶得上现在这房子的价钱?”
“那肯定赶不上呀,还用问嘛!哥,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再找找后门打听打听情况呢!”
“屁话,我有个屁关系、屁后门!我大哥死了你还不知道嘛?活着都没见他给帮什么忙,别说死人了!”
二胖听了,赶紧撇了撇嘴说道:“那就没法子喽,等着拆吧!”
凌凯明想了想,横下一条心,瞪着眼对二胖说道:“走,我现在就跟你去老宅子去!”
凌凯明也顾不上穿戴整齐,拉着二胖就下楼,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老宅子而去。约莫十多分钟,就到了地方,刚下车,凌凯明就看见破旧的巷子里黑压压的全是人头,都在熙熙攘攘忙个不停:有忙着搬家的,有忙着拉街道的人去自家里丈量房屋的,还有忙着排队登记信息的......凌凯明看着眼前的景象,稍微愣了一下,便对二胖说道:“你说,我们现在不配和估计是不行了,是吧?”
“我看不行了,哥,赶紧地想想咱们怎么办吧,我听说,先丈量好的人先拿牌号,先选房子。那楼层好的房子,可不等咱啊!”
“选个屁!”凌凯明眼珠子一瞪,说道:“我就是不同意拆迁,不原地安置我就不走人,我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二胖,我不强求你,你愿意咋滴就咋滴,别跟着我学!”
那二胖愣了愣,也横下一条心,说道:“行!哥,我听你的,我也坚决不走了,咱哥俩跟他们缠到底!”
凌凯明拍了拍二胖的肩膀,远远地望着巷子里的人群发愣,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距离文艺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凌波每晚如果有时间,必定要去音乐系的琴房练习一下,好在自己的辅导员已经给音乐系的老师打过招呼,所以凌波进出音乐系也就得到了特殊的允许。这晚,凌波没有去上晚自习,而是拿着准备演出的琴谱直奔琴房。刚刚路过音乐系转角,就听见一个女生在叫他。凌波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孙文静。
“有事吗?”尽管心里对这个人有了一定的看法,但凌波还是很有礼貌地寒暄问着。
“听说你又报名参加了文艺比赛?”
“是的。”凌波皱了皱眉。
“我有件礼物想送给你。”孙文静突然忸怩起来。
“礼物?”
“嗯。我听说你喜欢猫,那天逛街正好看见了这个,就想着买了送给你。”孙文静从身后拿出了个布绒玩具,是一只可爱的小猫。
凌波望着那只毛茸茸的小玩具,心想这个小丫头还真不简单,连他喜欢什么小动物都能打听到,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猫?”
“听潘强说的。”孙文静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凌波突然想起来,有一次在寝室聊天,跟他们说起过自己喜欢猫。
“潘强怎么会给你说这些?”
“也没什么,就是一次聚会上说的。”
“谢谢你的心意,但是我不喜欢玩具,你自己留着玩吧。”凌波淡淡地说道。
孙文静脸上飞快地涌上一丝尴尬,又很快地浮现一副笑脸,“是嘛,那算了,我自己留着吧。对了,你演出时,别忘记了带上次那个胸针,你带着很好看,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气。”
被孙文静这样一提醒,凌波才想来上次那个胸针还没有还给她呢,于是说道:“不需要了,下次我还给你。另外,我很不喜欢别人打听我的隐私,还自作主张替我安排一些事情。”
“你说什么?”孙文静故意歪着脑袋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
“关于辅导员知道我会弹钢琴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清楚是怎么回事吧?”凌波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孙文静一个人站在小路上。
第二天中午下课,凌波正准备收拾课本回寝室,就被潘强给喊出了教室。
“什么事情?”凌波走出教室,不解地问。
潘强二话没说,上来对着凌波就是一拳。凌波根本没想到潘强会有这手,被这一拳直接砸到了脸上。
“凌波,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成天标新立异、哗众取宠,你说,你嘚瑟什么?你凭什么欺负人家孙文静?”潘强竖着眉毛吼道。
凌波这会才明白,潘强为什么打他这一拳。
“我欺负她?她告诉你的?”凌波捂着自己的眼睛问道。
“你不用问这么多,你要是再欺负她,我还是会揍你。”潘强揪住凌波的衣领,恶狠狠地说。
凌波的眼睛被潘强这一拳砸的,疼得根本睁不开,也无心去给他还手。正准备向他解释呢,就听见高卫军从背后吼了一句:“你奶奶的,你敢打他?”
凌波心想坏了,以这小子驴脾气,肯定会和潘强打起来。这要是打起来,今后一个寝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怎么相处呢?想到这里,凌波着急的上去想拉住高卫军,谁想高卫军一身蛮劲,一把甩开凌波,上去一拳就直接向潘强砸过去,紧接着还没等潘强还手,一脚又踢了上去。
潘强也是高高大大的个头,却在高卫军面前显得手无缚鸡之力。高卫军的拳头带着风声,雨点般地砸向潘强。
“高卫军你住手!”凌波吼道:“你要再打他,别怪我翻脸了!”
听到这话,高卫军挥舞的拳头终于停了下来,恶狠狠地盯着潘强说:“今后你要是再敢碰凌波一下,我绝饶不了你!”
教室门口已经围满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潘强也恨恨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转身走了。
“你那么激动干嘛,都是一个寝室的,今后还怎么相处呢!”
“这小子,他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他是在嫉妒你!”高卫军依旧愤愤不平。
“咱们不理他不就行了么!”
“今天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今后他还是会欺负你的。”
“算了吧。”凌波就是想息事宁人。
刚回到寝室楼下,就看见张宇手里拿着饭盒,坐在一辆停稳的自行车后座上悠闲地晃着腿。
“完了,又遇见一个瘟神。”凌波心想,千万不能让这货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否则他还不得去杀人。
凌波想捂高卫军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就见张宇瞪着眼睛,像个螃蟹一般横着就向自己走来了。
“怎么回事?”张宇瞪着眼睛,使劲掰开凌波捂着脸的手,只见一只眼睛都青了。
“这他妈是谁下的手?”张宇一看见,肺都快气炸了,黑着脸问。
“就是我们寝室的那个潘强!我刚刚收拾过他一顿。妈的,竟然敢打凌波!”
凌波心里那个着急啊,直恨高卫军平时不怎么爱说话,这会儿接话倒是挺快!
“没事,一场误会,刚刚他也吃了苦头了。”凌波试图努力安抚着张宇。
“误会?误会就能把你打成这样?他找死吧!”张宇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我警告你,你可别再惹事了啊,都是同学,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再惹事,可别怪我不搭理你。”凌波使出了杀手锏。
张宇瞪了一眼凌波寒着的脸,心里飞快地掂量了一下凌波这句警告的分量,然后愤愤地说道:“行,让这小子等着!以后再慢慢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