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并没料到凌波会这样说,于是更加得意起来,说道:“你这话就对了,人生而不同嘛!而且你知道吗,智商高的人房间都这样乱,比如爱因斯坦。”
凌波笑了笑,嘲讽道:“你去过爱因斯坦家?”
张宇一时间被这句问话弄得傻笑无语。凌波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随手翻开一本书,是李璇给张宇买的那本数学辅导书,里面的练习题已经做了不少,每一页都满满当当地划着各种算式和符号。
“女朋友给买的书,看的就是挺用心啊。”
“怎么,不可以啊?”张宇直勾勾地盯着凌波因喝酒而微红的脸,仿佛想从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找出点什么。
“可不可以的,关我什么事?”凌波撂下书,扭脸淡然地看着张宇。张宇又干笑了两声,却在心里悻悻地想着:“不关你事你问那么多干嘛?”
凌波又拾起一本书,是英语辅导书,心想难怪这家伙成绩一直挺好,敢情都是在家里偷偷用功的。
“我发现你好像不喜欢看课外书。”凌波问。
“还课外书呢,如果不是必须学习,我连这些书都不想看。”张宇说着,戴上拳击手套就往房间里吊着的沙袋上一阵猛锤。
凌波看着他粗壮的手臂,心里暗想:“连课外书都不爱看的人,功课为什么这么好呢?难不成只做做课外练习就够了?可是,他的语文成绩也不错啊,语文知识的积累可不是做做课外练习就能行的呀,那些阅读理解题,甚至包括一些文史知识填空题,哪一样不是依靠平时大量的阅读积累的?”
凌波正思索着张宇的成绩问题,就见张宇打完拳对着自己傻笑道:“打了几拳,出出汗,身上才感觉舒服点。”也难怪,整栋别墅里都有暖气,虽是冬天,房间里也照样暖风和煦一般。
张宇说话这会儿,凌波正在往窗外瞧。从凌波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家的后院。后院有个中式路灯,昏暗的灯光下,凌波依稀能看见小院的布置风格很独特,整个后院的花圃里全铺满了鹅卵石和沙子,只有几块圆溜溜的石头摆放在中间,既没有任何植物,也没有任何点缀,与前院的风格迥然不同。
“你们家后院的设计风格很独特,相比起前院,我更喜欢后院的风格。”
“是吗?”张宇听凌波这么说,赶紧凑到窗户边,也跟着勾头往下看了看,“都是找装修公司弄的,自己哪有时间捣腾这个。我还一直觉得这后院的设计是个败笔呢,光秃秃的,连根草都没有,没什么特色。”
“这是日式禅意的枯山水园林,体现一种修行境界。”
“这个你也懂?”张宇瞪大了一双眼睛,很是意外。
“和你不同,我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看一些闲书。”凌波淡淡地说道。
一提到凌波口中的闲书,张宇顿时就没了兴致,他张宇可不是一个文艺青年,那些个中外名著、诗词曲赋和他统统不沾边。在他看来,这辈子需要看的书永远只有两种:课本和教材辅导,其余的大可不必费心。年轻人的生活嘛,就应该是打打球、听听歌、吃吃喝喝、看看花草,怎么开心怎么玩才对。此刻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研究什么闲书,或是听凌波讲一些什么装修风格,眼下他正焦躁得很,一方面因为凌波的到来而兴奋不已,总想表现出一些能够让凌波钦佩的东西出来,可苦于从自己身上竟然找不出这个所谓的东西;另一方面他内心又很有一种茫然的冲动,似乎今夜他很想得到什么,但究竟想得到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种兴奋夹杂着失落、喜悦夹杂着不安、冲动夹杂着忧虑的矛盾心情,让这个青春少年努力装出的表面平静依然无法完全掩饰内心的慌乱。张宇稳了稳心神,岔开了话题,说道:“走吧,我带你去浴室。”
“今晚不学习了?”凌波很是诧异。
“不了,没料到今晚我爸会灌我喝酒,现在脑仁疼,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根本看不进去书,只能等明儿再看了!”张宇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凌波看了看张宇那副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得跟随张宇去了三楼。三楼有一间很大的房间,用整体玻璃隔离出来的淋浴室,旁边还有一个浴缸。凌波见了,便对张宇说:“你先洗,洗好后我再上来。”
“一起洗吧?”张宇问道。
“还是一个一个来吧,这地方也混不下去两个人。”
拗不过凌波,张宇只得自己先去冲澡。因为心里有事,他这个澡洗的也是囫囵吞枣。等张宇回到房间却愣了:就这么会功夫,自己的房间已经被凌波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椅子上的脏衣服,都被凌波叠放整齐。
“你还真有洁癖。”张宇笑着说。
“就你这猪窝,我不收拾好,无法入住。”凌波也回敬一句。
“你去洗吧,我等你。”
等凌波上楼后,张宇往床上一躺,心想:“真他妈舒服,累了一个星期了,今天可以早睡一会补补觉,况且还有凌波在我身边。”一想到这儿,张宇心里就不自主地冒出一股幸福感出来。在他心里,从不敢奢望凌波能在他家陪他睡觉,平日里这家伙始终是那么不容易亲近,就连他看你的眼神都让人感觉是那么淡漠。
一会功夫,凌波也洗好下楼了,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和白色的衬裤,抱着自己的外套,越发显得气质清冷。
“冷吗?”张宇在床上问。
“不冷,你们家暖气够足的。”凌波进了张宇的房间,把自己的外套叠放整齐后也上了床,张宇特意给他准备了一床新的蚕丝被。
见凌波上床,张宇试探性地往凌波身边靠了靠,一阵清幽的香气从凌波身子里传来。
“你身上有狐臭。”张宇坏笑道。
“胡扯,我从来没有过狐臭。”凌波疑惑着闻闻了自己身体。
“真的,好像就是你身上传来的。”张宇忍住笑,“要不,我再闻闻?”话音还没落人就往凌波的脖子上凑了过去。
“有吗?”凌波天真地问。
“这里没有,我再闻闻下面。”张宇又顺势往凌波的胸膛闻了闻。
凌波突然明白过来,狠狠砸了张宇一拳,骂了句“滚一边去”,便钻进被窝不再出声。
张宇见状,心里一个劲乐呵起来:原来这么一个冷漠的人儿,也有单纯到如此可爱的地步!自己一句玩笑话,他居然还就当真了!
“小波,你为什么选择文科?”张宇老老实实地躺在被窝里问。
“不是说过了嘛,我喜欢历史,我的理想是以后能当一名考古学家。”
“原来那天你是说真的啊,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不过你这个理想有点奇特,很少有人能选考古专业。”
“我觉得历史是人类情感的积淀,每一件历史文物的背后,或许都有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你呢?你为什么选择文科?”
“我呀,没什么理想,以后能干嘛就干嘛,随遇而安吧。小波……”
“嗯?”
“你……不讨厌我吧?”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总对我很冷淡?”
“冷淡吗?没有啊,我性格大概就是这样,不是很外向的那种。”
“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小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童年呢挺孤单。”凌波在被窝里轻叹了一声,声音很轻,似有似无,“我是一直寄养在外婆家的,那时候我爸在部队,我妈一个人在外地上班。从我九个月断奶后,就送给了南京的外婆,是外婆一手把我拉扯大的。外婆年纪大了之后,我就被送到二姨家寄养。后来父亲转业回到地方,我才被送回到这个城市。”
“你童年在南京度过的?”
“是的,那里有我的童年记忆,但很多小伙伴现在都已经失去联系了。有时候想想,人生就像一辆不停向前行驶的汽车,总会在不同的车站,遇见不同的人。有你欣赏的人,也有你讨厌的人。但无论欣赏与讨厌,或许都是生命里注定该遇见的人。每个人与你的缘分都有期限,不知道什么时间,大家就会彼此错过了。”
“我总觉得你骨子里有些悲观主义。你应该这样看:人生就是一辆不停向前行驶的汽车,我会在这辆车的沿途上,遇到越来越多我喜欢的人。”
听张宇这样说,凌波转脸幽幽地看着张宇,床头昏暗的夜灯,把这一双略带忧郁的眼睛印得更加深邃。
“早点睡吧!”凌波说:“今晚喝了点酒,还真有点困了,明天还有一堆的功课等着复习呢!”
看着凌波不再出声,张宇也安静下来,静静地躺在凌波身边,慢慢地进入了梦乡。也不知睡了多久,张宇突然迷迷糊糊中感到凌波在折腾。
“妈,妈!”凌波在梦里叫喊,手脚乱动。张宇迷糊中睁开一双困眼,下意识地一把搂过凌波,把凌波的头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轻轻抚摸着,说:“做噩梦了吧,别怕,有我呢!”凌波仿佛还没有清醒,仍旧在挣扎。张宇迷迷糊糊抬起头,闻着那份熟悉的清香,捧起凌波的脸庞,轻轻地吻了下去。接触凌波嘴唇的那一瞬间,张宇一下子就清醒了,浑身仿佛被电触了一般,一颗心狂跳不已,大脑在飞快地思索:“自己在做什么!怎么会亲一个男孩子?……不管这么多了,反正是亲了,我需要这种感觉!”张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着凌波微凉的嘴唇,狠狠地吻了下去,仿佛要把自己唇上的温度全部传递给凌波。
这一吻,也让凌波彻底惊醒了。这个从梦中惊醒的男孩子本能地推开张宇,满脸惊恐又不知所措地望着那张同样迷惑的脸庞。
许久,还是张宇先开口:“你好像做噩梦了,又喊又叫的。我刚才好像也睡得迷迷糊糊的,把你当成李璇了。”
凌波还是没有说话,整个人傻了一样,愣在那里。
“睡吧,别再做梦了!”张宇故作轻松地说。
凌波依旧没有说话,却默默地把自己的枕头拿到了床的另一头,和张宇反方向睡了下去。
张宇表面装得很平淡,其实心里已经五味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