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天得知晋舒在公司楼下等了很久时,她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心疼,最先想到的也还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在楼下干等这么久,怎么不上去呢?”,然后才想起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前几天也是她自己嘱咐的前台,如果是晋舒来找,她不见。
林悦很轻地笑了笑,然而笑声却像种叹息。
“晋舒……”
她很低地喊了声,温柔又无奈。
晋舒心里紧缩,不敢应声,但攥着林悦的手指愈发收紧。
“晋舒,你凭什么认为你爱我呢?你甚至不喜欢我和你亲密接触,不是吗?刚刚我靠近你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后退,可女人之间的爱情也不止是拥抱和牵手的。”
林悦声音轻柔,没有质问,没有指责,只是眼眸里满溢着悲伤,后面的话音轻得连晋舒都险些听不清。
晋舒愣了愣,此刻才明白林悦突如其来地失望和悲伤源自何处,方才茫然无措的忐忑和不安被焦急取代,被压下的渴望和念头也随之重新席卷而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晋舒声音有点哑,急切而带着颤。
林悦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原本攥着她睡衣、让她毫无办法的那只手,便从颈间穿入她脑后浓密的长发间。
她被迫低下头来,被此刻仰头的人偷走了一个吻。
晋舒仍然生涩,吻里带着莽撞和迫切,可林悦毫无防备,于是轻易就被搅乱了呼吸,狼狈间不由得节节败退,被攻城略地。
明明是主动的那个人,可晋舒的呼吸和体温却几乎烫到林悦,吻也出乎意料的炽热。
林悦没见过这样的晋舒,主动、炽热、滚烫,于是半晌没能缓过神。
呼吸纠缠间,原本的形势颠倒,谈话间占据主动的人不知何时被推到床边坐了下来,原本忐忑被动的人站在床边自上而下地吻着怀里的人,将怀里的人抱的很紧。
直到被抱得太紧,紧得皮肉开始发痛,林悦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林悦是想推开的,可吻是能说话的。
林悦的手搭在晋舒肩上半晌,感受着彼此凌乱的呼吸和滚烫的体温,又抬眸看见晋舒闭着眼沉浸的模样,眼睫颤了又颤,到底还是没能推开她,最终阖了阖眼,手从肩膀抚上了晋舒的颈后,仰起头无声地回应了起来。
就这样吧,就当她也失了智,在今晚吻了晋舒。
晋舒察觉林悦的回应,吻得更深,扣在脑后的手也不由自主更用力了几分。
在此刻吻林悦,和分手前醉酒的那次阴差阳错不同,和分手那晚心痛得想要以此堵住所有让她难过的话时也是不同的。
无关其他,这是晋舒第一次顺从自己的渴望,第一次真正坦诚地直面她对林悦的欲‖望。
她对林悦从始至终都是有渴求的。从08年除夕夜,林悦笑靥如花地望着她,她第一次想吻林悦时就该明白的。
太久了,这个二十年前就该落下的吻,在此刻,在二十年后她站在彻底失去林悦的边缘线上,在林悦失望悲伤的眼神中,这个吻才终于真真切切落在她肖想已久的人唇上。
晋舒闭着眼,心里的迫切、恐惧、不安和这些时日里她不敢言说的想念都被倾注进吻里。
“不是的,林悦,我没有不喜欢,从来没有。”
晋舒在吻的间隙里反复地呢喃着。
林悦没应声,只是无声安抚着。
屋里的气氛不断升温,林悦身上也跟着发起烫来,但没有人叫停。
直到林悦感到一阵微凉,继而有滚烫的手掌毫无阻碍地抚上她的腰侧,烫得她隐忍地轻蹙起眉,不由绷直了腰,气息也抖了抖,她一惊,才理智才堪堪回笼。
她一把攥住晋舒的手腕,将这人的手抽了出来,又轻轻推开了些晋舒,克制着凌乱的呼吸,低声喊道:“晋舒。”
晋舒被抵着肩轻推时仍旧没从其间抽离,呼吸急促迫切,听见方才林悦轻颤的呼吸,早就崩塌的理智更是湮灭得彻底,扣着林悦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林悦这时才看清晋舒此刻的模样。
平日里冷静克制的人,连耳尖都已变得血红,唇被吻得微肿,唇色艳如鲜血,神色里尽是意乱情迷,眸色晦暗又炽热,渴望不加掩饰。
晋舒垂眸望着林悦同样被吻得发红的唇,喉咙干涩得疼,指尖不由得反复抚着她的唇角。
林悦被她的眼神烫了烫,在晋舒低头再次吻下来时,用指尖抵住她的唇,又喊了一遍:“晋舒。”
林悦不知道,她的声音平日里总有股子冷,以至于此刻她微哑的声线迷得人丧失理智。
晋舒抓住她抵着自己唇的手,低头吻了吻,也喊她:“林悦。”
林悦指尖像被火燎过似的,猛得抽了回来,又欲说些什么,却被晋舒钻了空子,再次被吻住。
林悦不得已双手扣住晋舒的腰,想将人摁下来,但指尖刚触及晋舒腰侧的衣料,怀里的人本能想躲开,但刚挪开一点,似是想起什么,便硬生生停了下来,被林悦箍在了怀里。
但怀里的人却整个人都落在林悦怀里轻颤,唇间溢出的却不止气声,眉尖隐忍地轻蹙了起来。
林悦一愣,惊讶于晋舒的敏感。
但这时候她才真的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晋舒说的是真的,她没抗拒她的靠近和接触。不止今天,从始至终都是,晋舒从前下意识的躲闪只是因为敏感,而非出自厌恶。
只是晋舒从前总是面色冷静,叫林悦看不出半分,只在意乱情迷的此刻,才叫林悦察觉了。
林悦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她总以为晋舒不爱她,抗拒她的触碰,所以这么多年克制守矩,不敢逾越,可如今却发觉其实一切并非如她所想,晋舒并非厌恶她的触碰。
甚至于从今晚的吻里,从晋舒的眼神中,林悦清楚地感受到,晋舒对她其实有所渴求,接吻时的晋舒也远比她更动情,甚至于方才意乱情迷时大胆地吻了她的指尖。
林悦感到荒谬又割裂,可事实不容质疑。
甚至于林悦开始相信,晋舒说爱她,也许并非是她所以为的分辨不清感情。
也许晋舒的确爱她。
林悦的心有些发颤。
可是要回头吗?林悦拷问自己。
她有一瞬的踌躇,但最终的答案还是没变——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执着于某样东西很多年,总是迟迟不愿放手,但等到真的想通以后,从前求而不得的东西哪怕被送到眼前,也不再想要了。
林悦觉得没有意义了,她太疲倦了,不想再去祈求晋舒的爱。
她只是感到有些悲伤,如果这一切来得早一点呢?在她变得如此失望,最终决定离开之前,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心思百转,林悦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垂下眼避开晋舒的视线,再次冷淡起来,回避道:“晋舒,回去休息吧。”
该结束了,原本方才的一切今晚都不该发生的,林悦原本主动靠近时,只是想以此告诉晋舒,她混淆了亲情和爱情,但林悦自己也失了智,没能推开吻来的人,到底肖想这个人太久了,心和身体的记忆远比理智更深刻。
可晋舒还没缓过来,听见林悦的话又慌乱起来,急切道:“林悦,我……”
“晋舒。”
林悦又喊了一声,轻声打断了晋舒的话,于是晋舒也不敢再说话,只敢眼巴巴望着林悦。
“我知道你不讨厌我的靠近了,但是晋舒,我不想重蹈覆辙了。”
林悦仍旧说得很轻,可是字字句句都如利剑插在心上。
晋舒原本滚烫的体温再次冷下来,唇张了又合,眼眸无声地湿润,眼眶漫上一阵红。
半晌,她很轻地说:“可是刚刚你也吻我了不是吗?”
晋舒没法很好地缓过神来,太快了,她还溺在先前的吻里,林悦却突然就从其间抽离出来,如此理智而冷情,明明林悦的吻并不冷漠。
林悦闻言又沉默了会儿,然后道:“对不起,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我们两个,做亲人就可以了,不要再进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