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许安一句怒骂后连咳数声,向来以文人自诩的许家主此时也说了粗鄙之语。他平缓下来,直直看着许流觞,言语缓慢且清晰,“你从宫中回来,还骗我是去跑马?”
“骑射?”他冷笑,“你的骑射,除了跟那些废物公子比,还能跟谁比?许流觞,我为了你,低声下气求许小曲救你,可你呢?”
许安疾声厉色,扫落了桌上茶盏。
“你呢?”
茶盏落地,碎片迸溅。
许流觞蹲下身将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抬头笑道:“我如何?谁都知晓,营中两方对垒,许小曲轻而易举获胜,还落了我的脸。谁都知晓,我先去前线,被俘,是她救我,我才捡了一条命。”
“是啊,我许流觞哪里都不如她,我娘,也不如她娘那样能让你许安记这么些年。”他握住瓷片,嵌进掌中,鲜血落在地上晕开一片。
许安踉跄一步,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许安,你多久没有给我娘上过香了?”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
许流觞捡完了碎瓷片,站起身理顺衣摆转身就走。书房之外,他擦去泪水,看着指尖上那点水渍敛了悲戚神色。
许安生性多疑,不过啊,好在还是个有情之人,但也可惜,也是有情累得他这么多年再难往前。
他想将许家交给许小曲,做梦。
七日后,许家家主染急病的消息传出,据说宫中御医也来瞧过,但也是束手无策。其子许流觞暂接下许家大小事务,又发出告示,重金悬赏能医治之人,可谓孝顺。
此事传不出都城,但战事传得远。
苍茫山下苍茫镇上,有人路过算命小摊,不由多停留一刻,花上几文钱图个吉利。
这里摆了两个摊,一个摊放着山中野味,另一个摊放着八卦罗盘。
守摊的也是两人,一个二十出头模样面目柔和,木簪束发,宽袖道袍。另一个生得英武,短打武服,腰挎黑金刀,一见就是不是什么好惹的。
“你是要等林老将军来找你?”苏星落无奈得很,摆摊哪里是她能做的,奈何架不住许小曲拉着她一起。
许小曲端坐摊后,怀里抱着拂尘,仙风道骨,高深道:“我临来时算得一卦,卦示动顺天行,周而复始。你我还须待一人,等他到了再上苍茫山。”
“薛煜和星忱,不是早就去了?”
“哎!不是他们!要是他们我也不等了。”
这一等又是几个时辰,眼看天色擦黑,苏星落摊上野味都已卖得差不多,她起身活动筋骨,叹道:“摆摊挣银子不易,可真累啊——”
“哟,二位怎的还在这里?”
遥遥听得马蹄声,不多时,就有女子声音传来。
“该来的人如今都来了,走吧,苏大当家。”
来人正是祁凤扬,她今日着暗色绣花骑装墨发高扎,纵一匹大白马,腰间别着她不离身的九节鞭。
“顺天行,再从头,此去苍茫山中问前人,也为铺后路。”
苍茫山中自林愿来了就多出一条小道,加之薛煜和苏星忱早她们几个时辰上山,顺手就清干净杂草。
还未至屋棚,就先听见林愿骂了句小兔崽子。
“老爷子,偷你一口酒罢了,别追了!”
苏星忱轻功不及薛煜,落在后面被林愿握着长棍打到好几下。好在他皮糙肉厚,林愿也没使多大力,他爬起来就接着跑。
院里鸡飞狗跳,许小曲打开栅门,苏星忱风风火火跑过来,提着酒坛子躲到她身后,幽怨道:“你怎的才来?我就贪了他一口酒就被他追着打!”
薛煜仰躺树杈上晒太阳,闻言补刀道:“他哪里是偷了一口酒,是趁着林老将军午睡把他那一窖酒水都给尝了个遍。”
许小曲闻言,反手扯住苏星忱放到林愿面前:“给林老将军赔罪了,拿去打。”
“哎许小曲你!”
苏星忱无助地看向自家姐姐,苏星落朝林愿抱拳一礼:“晚辈苏星落见过林前辈。”
“好丫头!”林愿夺回酒,棍子一抽,把苏星忱打得呲牙咧嘴,倒是朝着苏星落温和一笑,“这小子是你弟弟?”
“正是,他欠打,林前辈随意。”
林愿哈哈一笑,摆手道:“行了行了都进来吧。薛煜早说小曲要带人来,让我等你们到了一起吃了再说别的。我也算蹭你们吃一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