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黎兄所见?”
“严家也许是皇亲。”
黎仁诚一语中的,不负案首名头。
“皇亲?皇亲日日窝在你我这里吃大锅饭?”
真是比自己还敢蒙啊,程颂给他黎兄竖两个大拇指。
“而且黎兄不是说过朝廷要员中没有姓严的吗?都皇亲了,家里连个做大官的都没有?”
“我也只是猜测,但不论严昭兄弟身份为何,颂弟还需警醒一些。”
黎仁诚放低声量,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担忧。
不论是不是皇亲,严家总归不是寻常富商,甘愿日日来小院读书主要是看重程颂的本事。可若只是求学就罢了,黎仁诚最担心是他们对颂弟的不同寻常起了疑心,进而招来祸事。
程颂听懂了黎仁诚在为自己操心,激动地又想表白了,只可惜两人正事还没谈完,隔壁还有几个吭哧做题的娃娃,只能继续忍了。
程颂无法坦白自己的穿越,但也没装作听不懂黎仁诚的提醒。
“黎兄所言极是,小弟定会更加小心。”
这一句回应几乎等于承认了自己身上有秘密,也算是一次不够彻底的挑明。黎仁诚听完只点了点头,维持着两人间的默契,没有任何追问。
……
多几分戒心没有影响程颂与严家兄弟的相处,秀才院的学习氛围依旧火热。只是程颂把黎仁诚的话听到了心里,做起事来多了几分心眼儿。尤其在一些新技术的推出步骤上,多加了些卖蠢的戏码,主要受骗群众都不用抓阄,直接锁定了理科学痴严晗。
其实依着当下的条件,用干花煮水或是直接磨成干粉制作香皂就可以,并非一定要蒸馏出花露。程颂如此折腾的主要目的是想把天锅“发明”出来。
天锅是古法蒸馏设备,主要用来酿酒,尤其可以酿造高度酒。不过程颂的目标不止是酿造高度酒,他还设计了一套以天锅为起始的工业进步计划。
这套计划程颂原本打算自己一步步完成,经过黎兄的提醒,又联想到糖商的针对,他也意识到自己还是居于幕后更安全,那就需要推出一个特别有才华的当代“科学家”给自己打掩护。至于这个人选,必须恭喜有天赋有兴趣还有高手护卫的严晗。
“少爷,为何要收集煮花水的热气啊?”
院子里,摘花回来的娃娃们按照程颂的指示开始揪花瓣,攒够一桶用清水淘洗之后就要上锅,烧大火隔水蒸。
大伙都知道少爷要用鲜花做香皂,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还得把花蒸熟了,而且蒸完了还不用花,只要锅里的热气。
没有冷凝成水之前,蒸汽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一团热气,把热气收集起来听着就新鲜,老有孩子跑过来打听。
“有的人沾了鲜花容易生疮,熏蒸能去除一些花中的毒性,这热气既祛除了大部分的毒性,又能保留一些香味,所以要想办法收集。”
花露过敏概率低,适用的人群更广,这道理不好解释,但知识性的问题程颂又不愿意糊弄孩子,总会斟酌字句试图讲清楚些。
隔水蒸需要在铁锅上架甑桶,程颂特意去陈家定制了一个木质大尺寸的,底部铺上细麻布,装上多半桶的花瓣就开始蒸。
这些摘来的鲜花都是分好类的,香味浓淡不一。为了蒸馏出香味更浓郁的花露,程颂把各种花瓣都混在了一起,反正现阶段也没精力制作细品类香皂,能捣鼓出一版混合花香的就知足。
严晗果然上了钩,对于想办法收集热气非常有兴趣,这几日一直陪着程颂一起尝试和改进工具。
他们先尝试用细麻布吸附蒸汽,攥干后取水,之后又试用了各种材质和形状的锅盖,用反复掀锅盖的傻瓜操作取水。为显逼真和更快结束“发明”过程,程颂还去打造了一个铁质锅盖,算是利用现有工具做足了戏。
程颂心里明白要做什么,清楚自己在卖蠢。但落在其他人眼里,他这通折腾简直具象了全情投入执着坚韧的工匠精神,引来了一片叹服。黎仁诚虽说被程颂透了底,却也忍不住被他的卖力表演感动,料不到心上人还有这等才华……
严晗跟着程颂一起折腾也是十分投入,不但不厌烦,反而生出了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
身为皇子,还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严晗从小就背负着沉重的期望。
他醉心机关术虽然不算沉迷恶习,但于继承皇位并无助益,身边几乎无人支持。直到满足了皇位继承人所有要求的三弟出生,他的压力才开始减轻,逐渐有了可以随心钻研爱好的自由。
皇子少师擅长的多是古籍经义文学历史,严晗只能从工部选取精于算学机械的官员给自己授课。
可这些人虽然愿意传授严晗各种技术,却碍于身份不敢让他参与任何器物的试制过程。想捣鼓些新鲜玩意儿,他只能自己在宫中琢磨。
发明创造出现的前提通常是出现不便需要解决。而严晗长居宫中,日常诸事都有人侍候打点,很少面临不便,无法凭空做出有助于生产生活的物件,只能琢磨熏香盒子转心壶一类的小玩意儿,或是打造几个带了机关的门窗,虽然有些趣味,却无甚大用。
程颂手里那些千奇百怪的算学题目,于他而言像是狸奴得了捶丸,每日解题解得不亦乐乎。
收集热气旁人听着奇怪,严晗却觉着十分有趣,随着程颂一起改进工具反复尝试没有一丝不耐。
连续折腾了三天之后,三重结构的天锅终于在两人的携手努力下成功问世!
花露顺着出水口流出的一刻,严晗和院子里其他人都激动坏了。程颂也激动,出了三天的大汗,可算“演”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