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小院晚自习是在堂屋上的,程颂向黎仁诚认真请教了自己专研算学的可行性。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又退回到刚上高中的时候,摆在眼前的院试就像高考一样,没有不参加的理由,但也缺乏强劲的动力,想糊弄应付又不太舍得眼前的机会,简言之就是一场被迫硬着头皮上还不甘心彻底败北的竞赛。
上次程颂说起自己预考成绩不佳,黎仁诚就感受到了他应试科举有些被动,但选择专研算学……
“应试算学的不少学子是因为文举多年不中,改而寻求另外的机会。虽应试者不到院试人数的一成,竞争亦是十分激烈,取中难度并不易于文举。算学中举者无论走到乡试还是会试,授官的等候常短于文举,只是官职品级较低,就算会试排名靠前被选入户部工部,职位也少有晋升。”
黎仁诚先把科考算学的现状大致给他讲了一下。
“不瞒黎兄,小弟并未贪心乡试会试,只想着既已入县学,就尽力争一争,较文举而言,我对算学把握更大些,也多少有些走捷径的想法。”
“人本各有所长,颂弟选择发挥所长算不得取巧,是今日有什么机缘让颂弟打算转到算学?”
昨天虽然忙着试用石磨,但程颂身上的颓丧之气并未完全掩住,同样的失落黎仁诚在不少考绩不佳的学子身上见过,这才一日怎么就支棱得要转算学了?
程颂也没故作含蓄,把今日自己做题速度快的事情说了。
“既如此,颂弟稍待。”
黎仁诚说完回了自己房间,没一会儿拿着本书回来了,翻开其中一页对程颂说:
“这是去年院试的算学试题,颂弟可以试做。”
程颂没在书肆见过卖科考真题的,但考后复盘默出原题是几乎所有考试的优秀传统,私下传抄的自然不少。
钱夫子也给程颂讲解过预考的真题,所以黎仁诚手里有这个不算奇怪,只是程颂没想到他连算学的单独试题都有。
“文举中算学内容虽份额不高,也需仔细准备。”黎仁诚解释。
为了备战基础,索性连进阶也一起学了,学霸都这么干,程颂熟悉且钦佩。
半个时辰后。
“颂弟确是精于算学,若在天文历学上加以努力,取中院试大有可能。”
虽然天文历法的题目基本没做,但除此之外的算学题目程颂都做对了,而且速度很快,黎仁诚回忆自己初次见到这份考卷时,破题解题均不如颂弟。
沾了穿越的光,程颂肯定不好意思在黎仁诚面前过于得意,只说自己也就这一项擅长,其他方面还需多向黎兄请教,而天文历法,他也确实打算认真重学。
算学的试题不仅包含数学,还有一部分天文历法的内容,倒不是程颂全都不会,而是他不了解大琞当前的天文学水平,他可以“想出”鸡兔同笼的便捷算法,但不能拿出过于先进的天文知识。
这时候的天文和卦象愣是被捆成了近亲,不仅有“日食为失德,月食为失刑”的说法,“观天象”甚至都可以影射皇权更替,答错了不仅自己的穿越之旅直接剧终,还可能祸及到身边人,程颂必须重新学习大琞的版本。
“颂弟的算学确实精巧,敢问师从何人?”
黎仁诚看不懂程颂在草稿纸上划拉的阿拉伯数字,但猜得出里面应有玄机。
呃~~~
对于黎仁诚,程颂一直坚持以诚相待,除了与自己来历相关的问题,其它都尽可能实话实说,今后还可能与黎兄探讨数学,总不能都掰成自己的研究成果吧,他又不想上天。
“是家中夫子所授,不过听夫子讲,他似是从一些胡商处学来,有些不欲声张。”
与蛮人或胡人往来过密确实容易引起猜测,黎仁诚也没觉出不对,比起程颂是个算学天才,“与胡商学来”显然更可信些。
“此算法有些精妙之处,黎兄若感兴趣,小弟可倾囊相授。”
“如此甚好,愚兄不胜感激。”
这个时代最稀缺的除了饱饭就是教育资源,有人愿意将新的知识传授给自己,是非常珍贵的。黎仁诚很清楚其中的价值,甚至起身给程颂施了个礼,吓得程颂赶紧伸手相拦。
“黎兄莫要多礼,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小弟的经义策论还需仰仗黎兄呢。”
院试的文举考诗赋、经义、策论三科,策和论各一道大题,一场同考。
算学科不考诗赋,经义和策论的考试还要参加,只是录取时以算学考卷的成绩为重。
晚间回到房中,全程旁观完少爷与黎秀才制定了互帮互助的学习计划,画砚终于问出了最大的疑惑:
“少爷,钱夫子何时教过算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