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春天,农忙的时候大家也顾不上看节目,宣传队就处于一个停演的状态。
大家利用这段时间排练新节目,各个生产队缺人手的时候也会赶过去帮忙。
这年雨水很多,气温也似乎比往年高了些,清明节刚过,红旗二队的茶树就疯长,不得不召集人手尽快采摘。
星火公社协调了不少人去帮忙,在大本营排演新节目的宣传队整个都被调了过去。
苟自强不会采茶,杨素花却是采茶高手。
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就像个尖尖的孔雀嘴,一下一下稳准狠啄在小芽尖尖上,顺手就扔在身后的背篓里。
她能双手采茶,比别人快一倍,刚到下午,身后的背篓就满了,称一称足足二十斤,品相也特别好。
这时候苟自强采的茶才将将盖住背篓底,一看就完不成任务。
杨素花只好把自己的茶交上去,转回头来帮着苟自强采他那一片茶树。
就算有杨素花帮忙,苟自强也是最后一个采完茶叶。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采茶人记完工分都已散去。
二队的保管室里支起大锅,队长带着几个小伙子不停地翻炒茶叶。
他们已经连续炒了好几个小时,以为马上就能结束,抬头看到苟自强又背了筐新鲜茶叶进来,一个小伙叫起来:
“天啊怎么还有!你怎么现在才搞完!”
跟在后头的杨素花进来笑道:
“孙大哥,你炒完了这锅就休息吧,反正就剩这么一筐,炒茶揉茶我都熟。”
二队长看看杨素花,又看看苟自强:
“你小子真是运气好!行吧,这锅弄出来我们就走了。”
说着把炒好缩成一个大团子模样的茶从大锅里铲出来放进一个大簸箩里。
苟自强以为他们就要走,不想刚才那个小伙儿脱了鞋就踩进簸箕里,拿脚在刚才炒好那坨茶上踩来踩去……
苟自强目瞪口呆,结结巴巴:
“那那,揉揉揉、揉茶不是用手吗?”
他这话一出口,屋子里所有人都笑起来。
二队长说:
“我们乡里制茶从来都是用脚的。”
苟自强还没缓过来:
“这、这不、不是不卫生吗?”
这话二队长就不爱听:
“脚怎么就不如手干净了?我还拿手拾粪呢。这脚不是洗了吗?”
“再说了,脚比手有力,揉得透,味道好。这也是个技术活……”
“要说最会揉茶的还得是素花,她那脚可比大多数人的手好使!”
苟自强下意识扭头去看杨素花。
杨素花听二队长当着这么多人讨论她的脚,倒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脸红了。
那姓孙的小伙儿就双脚不停踩着那坨茶,踩着踩着就有许多汁液流出来,茶叶从嫩绿色变成了黑色,形状也变成了一根一根小条。
这时二队长说:
“行了,我们今天算干完了”,
说着和几个小伙搬着几个大簸箩往出走,还不忘交代,
“别忘了把火熄了,门锁好。”
杨素花便把他们背来的那篓鲜茶倒进大锅里,教苟自强拿大锅铲不停地在锅里翻炒,哪里炒得不够还指点他多翻一翻。
随着苟自强卖力地翻炒,眼看着那些鲜嫩嫩的茶叶在锅里萎了、塌了、团在一起,变成一大坨。
杨素花说“好了”,便从旁边拿过来个大簸箩,苟自强把这坨茶叶铲出来,在杨素花的指导下把它摊开散着热气。
杨素花就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盆水来放在地下,脱掉鞋袜,把一双小脚放进水盆里,仔仔细细清洗起来。
那真是很好看的一双小脚,又白又嫩,每个指头都圆圆的,十分饱满。
苟自强突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杨素花擦干净了脚,跳进地下的簸箩里,炒完后变成深色的茶叶更衬得她的脚粉粉嫩嫩,好像刚剥了皮的嫩菱角。
她果然技术好,脚趾头弯曲着踩了几下,原本散在簸箩里的茶就重新聚集在一起,成为一坨。
苟自强哑着嗓子:
“这,这,就就能揉好?”
杨素花回头对他一笑:
“你也学学吧,将来肯定用得到。去那边洗洗脚。”
苟自强这会儿已经不懂得思考,像个被操控的木头人一样,咯吱咯吱走到水缸那边,咯吱咯吱往盘里倒了水,又咯吱咯吱洗完脚,同手同脚来到杨素花面前。
这簸箩有一米来宽,杨素花侧身:
“你来试试。”
苟自强便顺从地一脚迈进了簸箩里。
杨素花给他示范:
“像这样脚趾头勾着,使劲儿,往中间挤……”
苟自强便机械地听她指挥。
但他的脚特别笨,指头都僵直着,怎么也打不了弯,没两下就把杨素花团成一团的茶叶都给踩散了。
杨素花小声抱怨:
“真笨!”
把脚伸过去给他做示范,
“这样这样,你得把指头蜷着……”
那只小脚穿过散在簸箩里热烘烘的茶叶,踩在苟自强的脚背上,苟自强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杨素花大笑,又故意往他脚上踩了好几下:
“笨死了,笨死了!”
她抬起头来,正撞上苟自强要吃人的眼神和红得要滴血的脸。
杨素花愣住了。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五月底,苟自强和杨素花正蜜里调油,收到曹永庆的结婚邀请:
他和红旗三队的妇女主任黄雀举行了简单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