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安静啊,家里没有任有道的声音。
余谓好像来到仙境,沉醉地窝进沙发里闭眼。
再睁眼的时候,他靠在栏杆上,用脸去接秋天的海风。
之所以记得是秋天,是因为陈逸身上那件外套。棕色的,和他在阳光下的发丝一个颜色。
“以后我会尽量留在美国。”
陈逸对他说。
余谓快速把头转过去,惊讶停在嘴唇上,失声。
“你愿意吗?和我一起。”
陈逸的嘴唇比他的还漂亮,柔软的同时划着锋利的弧度。
“为什么?”
听到他问自己的意愿,余谓悬起来的心总算落了点。惊讶也在唇上化成笑容。
陈逸很自然地感受到了他的放松,一只手伸到他的脸颊,用大拇指轻抚,眼睛却越过他看着远方,
“结婚。我们可以在那结婚。”
“然后我们再领养一个小孩,余谓,”陈逸的视线轻轻挪回来,烫在他脸上,很温暖,
“我们可以有一个家庭!”
「家庭」
心脏猛震一下。这个词太特别了,因为听到的时候太深刻,哪怕在梦里也会唤醒痛苦。
余谓被风迷了眼睛,眼前还傻傻笑着的陈逸停在很多年前的那一天,而那天本该有的幻想也被他生生掐灭。
他看着陈逸活生生的眼睛,陈逸还不知道面前已经换了一个人。
“我不去。”他说。
“什么?”陈逸皱眉,笑容也没那么好看了。
“我说我不去了。”余谓说这话的时候,一只手黯黯抬起来在脸上盖住陈逸的手,“我不配得到一个家庭。”
“你去吧,我祝福你。”
久违的温度在掌心发散,他却能感觉到陈逸的爱在流失,盖着手也没办法抓住。
陈逸生气地看着他,甩手,再转身。
他记得这个眼神,和他最后一次看陈逸的眼神一样。妄想用里面的恨去震慑他一生。
眼睁睁目送陈逸沿着栏杆走开,他刚抬头憋泪就听到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
整个人从梦里甩出去,他才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不知所措。梦里的痛苦马上就要想起来,他求救一样握着手机按了接听。
“余谓!我在宠物医院门口,那个..大安路那家...”
任有道的声音确实能驱邪...特别是他提要求的时候。
“你来接我呗。”
“你三岁吗...”余谓下意识骂一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茵茵正坐在沙发那头,笑嘻嘻看着他。
而他身上盖了一个毛毯,是茵茵拿过来的。
“舅舅,我想吃麦当劳~好饿。”
女孩知道他在打电话,所以小声说。
余谓点头,对着电话那头说,
“等着。”
“接完你去吃麦当劳。”
电话对面的人雀跃一下,余谓好像能看到他在宠物医院门口弹起来。
“好耶!麦当劳!”
这下他彻底忘记刚睡了一个很沉的午觉。
————
车在宠物医院门口停好了,却没见人。
余谓一个电话打过去,
“不是说在宠物医院门口吗,人呢?”
电话那边的任有道又开始没心没肺地说话,
“那么快就到了啊!我在医院里头拉屎呢。”
“拉屎接什么电话啊!!”
余谓果断挂了电话,还下意识把手机伸到鼻子跟前闻了闻,逗得后座的女孩嘎嘎乱笑。
本来没打算下车,茵茵注意力一转就按下车窗,喊着,
“舅舅!糖葫芦!”
余谓扭过头,看到外面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路过,他叮嘱女孩坐好自己就下了车,绕过车头一路小跑。
老爷爷走得慢,他怎么都赶得上。
买好一串糖葫芦,正扫码付钱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脚步声。
坏了。还没来得及回头,任有道的声音就暴露存在感,
“拉屎怎么不能接电话了,又不是用嘴拉屎?”
啊啊啊啊!大庭广众之下余谓听到这样的话真的要疯了,比当街把他裤子脱了还难受。
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噗嗤笑一声,余谓这才发现他缺了颗牙。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诶糖葫芦我也来一串...”任有道甚至若无其事开始和老爷爷说话,一边选着糖葫芦,无视余谓汹涌的心理活动。
算了,赶紧付钱走人吧。
“你选好没,快点。”
他开始催。
“没呢,别急啊。”
任有道照例开始磨。
明明糖葫芦都差不多,有什么好选的啊!
余谓觉得自己今天莫名其妙很暴躁,肯定是因为没睡好,而这也怪任有道。
干脆直接付钱,等不起这个麻烦精了。余谓又抬眼去找收款码,就在这时,一片红色的山楂之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任易。
神经有些警觉,在看到任易旁边的女人和婴儿车之后开始无限紧绷。
「任易跟我说他要结婚,后来他真结了。」
那天晚上任有道说这话的表情引爆所有敏感,他像是突然被激发了潜能,用最快的速度分析他们的目的地。
应该是离宠物医院不远的餐厅。他记得是米其林,现在也到了午饭时间点。
“诶,这串好。”
偏偏这时候任有道选好了。
感觉任有道要抬头,混乱的思绪让余谓猛地抬手钳住了他的脖子。
任有道的目光果然被钳到他脸上了,可是任有道也分明看到他在看着另外一边。
该死...任易的死轮椅开那么慢...
余谓在心里暗骂,这边任有道的头就要跟着他的视线方向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