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到了,余谓应该已经放假了。
方潜鸣以为自己快要习惯和余谓断掉联系的生活,可总有什么节日,什么手挽手走过的人能让他想起余谓。
他在哪里吃着什么,旁边有谁。
可这个不会再给他发消息的人,突然出现在一个毫无预兆的下午。
方潜鸣从超市回来,他就站在家门口。
他们和对方重遇,记忆一下子回到五年前那天。
他像一个傻子给余谓最及时的怀抱,而今天余谓像一个定时炸弹消失后砸进他的生活。
“好巧啊。是你吗。”
方潜鸣把塑料袋放在地上,却腾不出一只手去抱他。再抬头的时候眼泪就下来了。
余谓眼睛比记忆中红一些,可没有眼泪流下来,他向来很能忍。
“过年了。我来看看你。”
方潜鸣吸吸鼻子,无措地捡起那个塑料袋,另一只手干巴地擦着眼泪,
“你不怪我吗。不怪我说的那些话。”
余谓接过他的塑料袋,就像曾经他在机场接住快要碎掉的自己,
“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在这里不开心。”
熟悉的英雄主义又展开,方潜鸣好容易才挤出的表白就这样被稀释,可他没办法反抗这些光环,只能把眼泪憋回去,就着吞进肚子里。
他受够了,这段失去余谓的日子里他早就彻底学乖。联系不上余谓的日子里他孤立无援,连回家的路背后都危机四伏随时毙命。
“不是专门为了我过来的吧。茵茵呢。”
方潜鸣往他身后看一看,顺带抓住他的袖子确认不是在做梦。
余谓点点头,向来就事论事,
“带茵茵去法国旅游,想着离得近就带她来见见她妈妈。”
“刚好,你们俩今年都来留学。”
刚好给了这个机会,不然一辈子都找不到理由再见你。
方潜鸣笑笑,“怪不得你一个人来。茵茵在她妈妈那里就放心了。”
他说着拿钥匙开门,“进来我给你冲杯热巧克力,外面冷。”
余谓沉默跟着他进屋,没有告诉他现在孩子是任有道带着,也没有说他第一个选择见的不是他姐。
“待会在你家附近吃个晚饭吧,一起。”
“我三个小时后要赶火车过去了。”
余谓没说要去哪,方潜鸣却知道他留不住,假洒脱,
“行,那餐厅你挑,想吃什么都行。”
“不过有一家吃西班牙海鲜饭的还不错。”
外套脱了搭在沙发上,余谓接过杯子,笑得安静,
“来英国不得吃点英国菜。”
方潜鸣靠在桌子角,和从前一样笑他,
“英国菜有什么好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哈哈。”
他们都发出笑声,仿佛从未有过隔阂。
可他们彼此都清楚,某一部分的他们在对方面前已经变成哑巴,某些话题和界限从此失声。
九年的代价,是一个低头换一个原谅。
————
“Table for two please.”
服务员带他们进去坐下,一张两人桌他们面对面。
方潜鸣点好一人一份海鲜饭,余谓要了两杯tap water,日子一晃和五年前重合,仿佛他们真的在一起留学,今天只不过是放学之后的一顿饭。
他们待会还要一起回家,还会一起打游戏,为了论文焦头烂额。
可是很快这些错觉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烂,方潜鸣扭过头,看着那人和他刚刚一样对服务员说,
“Table for two,please~”
夸张的墨镜架在鼻梁上,手上还挎个小女孩,任有道路过俩人的时候特意把墨镜往下拉一拉,露出自以为迷人的眼睛。
余谓看起来很平静,可漫长的沉默让方潜鸣知道他身体里的温度计马上红温。
“你不是说孩子在妈妈那里吗。”
方潜鸣尴尬喝口水。
余谓抓紧水杯,避开他的眼睛,
“他...也算半个妈吧。”
...噗
这话一出,喜剧效果却超出两人的承受能力,余谓终于抬眼,和方潜鸣同时笑出声。
任有道哪里受得了他们那桌的温馨场面,捏着菜单的手指挑一下,胡乱点了一通。
过了十分钟,那一桌的谈话依旧很好地无视着他,而他们这一桌点的东西显然吃不完。
不!不能容忍!
余谓背对着他们,完全没意识到任有道烧红的眼神。
一会儿一个乖巧的声音从身后闪过来,
“舅舅,这个给你们吃。”
余谓笑着低头一看,一根薯条。一根。
一看就是任有道故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