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潜鸣擦肩而过的时候,方潜鸣说。
余谓没回头,也没想解释什么。半干的裤脚贴着小腿,他只想快点挣脱。
“你亲他。为什么。”
可是方潜鸣追过来,站在身后楼梯的尽头。
“有什么为什么。”
余谓没有停下,干脆地走到一楼,
“你们说一边我像机器人,一边又不许我做些人类的事,可笑吗。”
“我觉得你最可笑!”方潜鸣像上次一样追下楼,死死掐着楼梯扶手,眼睛瞪得通红,
“你干什么?自暴自弃?”
“余谓,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绝?不是把所有人当木头就是把所有人当情人,你就不能做一点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余谓今天已经足够痛苦了,不应该承受更多。
可仅剩的那点情绪还是被点燃,余谓转身死死抓住方潜鸣的衣领。
拳头最后还是没落下去,方潜鸣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做不到,他永远没办法主动背叛任何感情,哪怕是友情。两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胸腔起起伏伏。
“我没有把所有人当情人。”
余谓觉得袜子已经快把他的脚吃掉了,没有知觉。
“那你喜欢他吗?”
方潜鸣的声音突然发抖。
“不喜欢。”
余谓回答得干脆。
“身体接触不是都得和爱情搭钩。”
“这样子才更像正常人吧。”
他自嘲地笑笑,放开了抓着方潜鸣衣领的手。
走到门边,脱鞋,脱袜子。
今晚无论谁再说什么,他都要洗洗睡了。
“他不喜欢你。他就是玩玩。”
走回去的时候,方潜鸣还站在那。
“我知道。”
余谓面无表情。
喜欢是难得的消耗品,有了会耗尽,有时没有也可以。
————
很久之前有人送过余谓一本书。
大学临近毕业,所有人都像浮着的船,不知道自己会被冲到哪里的时候,余谓和陈逸提前靠了岸,一起去留学。
余谓去美国,陈逸去英国。
不够成熟又不够幼稚的年纪,容易悲观。
“我给你写了本书。哈哈。”
那时候陈逸当着他面刨了个坑,书放盒子里扔下去,
“我俩回国之后,再一起把它挖出来。”
陈逸说着,用铲子拍两下把土按实了,这才回头看着他笑。
那个时候陈逸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现在回想起来他像个傻逼。
而五年之后坐在床头回想这件事的自己,也不聪明。
早过了午夜十二点,日历上也不再是那一天。
可晚上的定义本就模糊,两个白天之间的界限绝不是十二点。
雨下过了,茵茵不犯病了,和任有道亲也亲了,累也累了,书也扔了,他怎么就睡不着了。
手机忽然在身后震两下。
「你种的那颗柠檬树会后空翻」
「你要来看看吗」
任有道懒到标点符号都不打。
“当我傻啊。”
余谓想着,声音快消散才发现自己竟然说出声来了。
他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眼睁睁盯着屏幕黑了隔了一会又亮。
「你没睡吧」
「隔着屏幕骂我不如当面骂我」
余谓闭上眼睛,最后还是回了一句:
「茵茵要上学。」
发完消息以后,他干脆地关了网躺回床上。
卡在胸腔的空白书页猛地消散,还他一刻久违的呼吸。
困意猛地袭来。
那本书给他带来的震撼太大,他其实没办法阻止自己感觉到孤独。
可任有道的骚扰竟然瞎猫碰上死耗子,填了那挖人的痛心疾首和辜负。
填满了,他就可以睡着了。
书埋了太久,也是该挖出来扔掉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打开网,才发现任有道昨晚屁话没讲完,还跟他说了一句:
「我有个主意」
余谓面无表情穿好衣服,把手机扔进兜里。
“余谓,你听见了吗,诶,余谓!”
谁知道午饭的时候这癫公舞到他身后,屁颠屁颠跟着他,却连他的手肘都不捉,
“我有一个主意你听到了吗!”
余谓拿着三明治愤愤回头,差点撞到任有道的鼻子上,
“任总,我们是相反的人类吧。”
“不然我怎么听了半天都没听懂您这个主意到底是什么。”
任有道被他阴阳怪气一句,却爽到了似的,笑得龇牙咧嘴,
“我不告诉你。”
他说完,就故意撞一下余谓的肩膀,头也不回走了。
余谓看愣了,脑子胡乱运作一阵。
原来任有道出门连脑子都不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