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着身,对着洛问筠的身后探了探,“姨娘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这是催命符?洛问筠拉过阮知微的手,拔下头上的梅簪,塞到他手心。
又怕后头的人追上,她再三担忧地道:“金枝若缺什么,你让她可劲了买,这簪子就抵她在你这的花销。”
卷了卷手中的簪子,阮知微淡淡地道:“姨娘真爱说笑,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的花销?”
她都把那小丫头当亲女养了。
这府上还有谁,敢站在这丫头面前,说三道四的。
打狗还得看主人,尤其阮缚心还想拖住金枝,借此留下洛问筠。
小姑娘家,正是爱俏的年纪,金枝可是她的掌上明珠,宝贝得很。洛问筠冷哼几声,心知阮知微到底是听进去几分了。
一听到后头有了声响,她扭头就朝着西门疾走。
等阮缚心急匆匆地跑到时,洛问筠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此地,只留下特意看他热闹的阮知微。
“她人呢?”左顾右看间,阮缚心怎么都没看到洛问筠的身影。
西门与东门的门房,他早就交代过,别把人给放出来。
“洛姨娘吗?”玩转着手上的簪子,阮知微不介意手上的伤口划得更大些,让通体碧绿的簪子染了红,见了血。
他眸底闪过一丝阴翳,仍面带微笑地面对阮缚心,“她厌恶你,你不是不知。”
他顿了顿,看着丝毫听不进去的阮缚心,笑得愈发畅快起来,“或许还有一事,你不知。”
话锋一落,他看着阮缚心逐渐冷凝的神情,讥笑道:“昔日,我能明白这一身病痛全拜你所赐,是她特意在你送来的补汤下,垫了张纸。”
“她怎会知道?”阮缚心一直认为他的所作所为,洛问筠应该为此感激涕零。
怎么会离他越来越远?连见一面,她都避而不见。
“父亲大人,你以为他人都是傻的么?只有你是个聪明人?”他简直愚而不自知,阮知微不太想承认眼前的人,会是自己的生父。
阮缚心从来不相信,洛问筠会不爱他。
如若她不爱他,怎会生下他们的孩子?
怎会愿意嫁给他?
当年在山中,他对来庙里进香的洛问筠,一见钟情。
进而催着娘亲去她家中下聘,想要迎娶她。
奈何两人身份悬殊,他迫不得已才纳她为妾。
“问筠,只是怨我不能娶她为妻,我们之间岂容你无的放矢,伤了感情。”
有些人假话说多了,就把自己的假话当成真的。阮知微真心怜悯无辜的洛姨娘。
何其可怜。
只是进山去庙里祈祷家宅安宁,心上人早-日上门求亲。
就那么一面,误了她终生。
握紧手中的簪子,他发现了把门推开小缝的金枝。
“小丫头,我大概是你这几日的新主子,现在主子有话要交代你。”
他像个疯子,不像个主子。金枝抓着门扉的木框,圆滚滚的大眼中满是不服。
“我家主子,只是让我在这住几日,顺便闻闻你每日的饭菜,免得你被亲爹下毒害死了,还没人收尸。”她才不想做个替罪羔羊,把小命赔上了。
洛姨娘是把小狗儿送到他跟前,不仅能闻味,还能咬人,有趣,当真是有趣。阮知微差点要笑到直不起身。
尤其是当他见着阮缚心被说中心事后,气急败坏,又无能狂怒的样子时,简直心神一悦。
在如何惹怒阮缚心的心得上。
他对洛姨娘,甘拜下风。
这一家人,奇奇怪怪的,都像有个大病。金枝杵在门槛处,说什么也不敢踏出一步。
一步错,就会要了她的小命,她才没有那么傻。
一见金枝小心翼翼地神情,阮知微哭笑不得,“放心,我死之前,定会放了你,不让你做了宰白鹅。”
“阮知微,你住嘴!”拎起阮知微的衣襟,阮缚心贴近他的脸颊,望着他眼中对自己的漠然,内心陡然一沉。
“松手。”掰开他的手,阮知微不介意将他的手上也染上血渍。
他脚步虚浮地走下月洞门,直至走到蹲守在里屋的金枝的面前时,停下了脚步。
“金枝,去外头领头大犬回来,能有多疯就有多疯,我不介意养头疯犬。”
他俯下身,将手中的簪子递给金枝,特意放缓了语气地道:“你家主子给你留的,放心,她没有不要你。”
一把抓过他手中的簪子,金枝把簪子握在心口那处,眼眶泡着泪花,努力忍着不抽噎。
她抬起抹去眼角的泪珠,恶狠狠地仰视着阮知微道:“就几日,我就待在这几日,等我主子来接我。”
心中有人是藏不住的,但心中如果有着不是自己夫君的人一定得藏住了。就不知金枝知不知晓她的主子的心上人是何人?阮知微垂下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金枝,似乎透过她,在看旁人。
“金枝,你可要做好一头恶犬该做的事。”该放她出去咬人的时候,他定不会想起她还是个姑娘家。
去他的恶犬,倘若她当真是头恶犬,首先要咬的人定是眼前这个家伙。金枝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与洛问筠无意间表现的小动作无异。
关了门,像是杜绝了院落外的一切,阮知微垂下头,像是终于抑制不住痛楚般,沿着门扉摔落在地。
“你……没事吧。”金枝被他吓一跳,没想到在门外看起来还无事的人,关上门,就失去了力气,一脸衰败的像是下一刻就能见阎王了。
“劳烦你这几日帮我守着,什么人都别见,什么人都不用理会。”他捂住嘴,鲜血霎时溢出指缝,漠然地靠着门扉,勾起嘴角道。
“吃食什么的,你自个儿出去吃,不用管我。”
他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吃些不知添加什么玩意儿的补汤补药。
“你会饿死的。”金枝半蹲在他的身边,用手戳了戳他,“我有好多好多主子给的小金粒,可以买好多好多的吃食回来。”
他低下头,盯着她伸向自己的手,蓦然间看她的眼神,带着无尽的阴冷,“趁着我现在还能好声好语,你赶紧滚。”
人不会说话的时,再好看的脸蛋都觉得面目可憎。“哼,要不是我主子,我才不愿管你。”
金枝被骄纵惯的小脾气一上头,刚想站起身,才不管摔在门扉处人会不是一整天都是晕厥的。
他是自找的,她才不要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