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一-夜灯火通明。
等到次日,有人推开了门,是洛问筠。
她遣人,把里衣都被鲜血浸-透的阮知微送回房。
一路上,她跟在他身侧,气他故意惹怒阮缚心。只为了图个一时口快,心里舒坦。
拿着扇子,她拍了下他虚弱病白的脸庞,根本不曾回头。
甚至她不想多看一眼身后的阮缚心,还有一脸愤懑的杜云裳。
“我若一回柳安州就死了,那他的名声就彻底不要了。”藏于袖中的指尖涓涓地往下滴血,阮知微还有余心说笑。
他一步一缓,那沿路滴落的鲜血,看得洛问筠心口一寒。
她怎么都没想到,阮缚心真能下得了这个狠手。
“你就不能忍忍?等我回来再去惹他?”好歹有她这个救命符贴在脑门上,会保他性命无虞。
“忍耐并不能让他饶我一命。”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忍?
阮知微靠在仆役身上,忍着背脊上传来的抽痛感,言笑晏晏地道:“洛姨娘,你还没见过大哥?不知他现在如何?”
当日他离府,那位可是拿着刀剑,追了他半路。
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洛问筠懒得骂他。
她拿起扇子,又扇了下阮知微的头,回头冷眼望着阮缚心。
“阮缚心,我最为厌恶你,最爱拿着为我出头的缘由,去做些恶事。”她冷嘲道。
“问筠,你当真不愿去瞧瞧景明?”阮缚心想不明白,为何洛问筠会放着亲子不顾,反而对阮知微多加照顾。
洛问筠往前走的步伐,稍稍顿了顿,“我与他母子情缘已尽,生母二字,在他眼中不过是二字。”
“他是你满心期许要来的亲子,与你的秉性相同,一样的自以为是,害人不浅。”
到了最后,她心中除了失望,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释然。
果然他们是父子,一样的令人憎恶。
当年种种,她无法不记恨,会更无法释怀。
如若不是阮缚心,她何以要入府为妾?
甚至连孩子,她每看一眼,都会回想起嫁入阮府的那一日。
他们诓她,辱她,以她心上人的性命,要她从了这门婚事。
她从了,她认了。
可她的心上人却瘸了一条腿,从此遁入空门,与她此生不复见。
“问筠,你我多年夫妻,你当真全然不顾夫妻情分,如此决绝?”说到底,阮缚心不信洛问筠对他全然无心。
他信她有可能会对阮景明无爱,毕竟那孩子过于愚钝,不像是他们两人的孩子。
“夫妻情分?知微,你爹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与他有什么情分可言?”要不是在场的仆役过多,洛问筠想必都能脱下鞋履,砸到阮缚心脸上去。
要点脸吧,爱与不爱,她都摆在脸上。
“你问他去,何必为难我?若说他是我生父,那也是你的夫君,死后能与你同-眠。”额头冒着冷汗,阮知微痛到嘴唇发白,还能往洛问筠的心口插刀。
她真是白救他了。洛问筠挑了挑眉,嫌弃的不得了,差点想要呸几口。
这么不吉利的话,他非得在青-天白-日里咒她。
“走走,这地儿当真晦气。我扶你回去,你那院子,我让金枝去收拾了。”说到金枝,洛问筠心口微烫。
金枝,是她买回来的小丫头。
她那性子,与自己早年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
看着她,自己就想起那活人微死的心上人,还不如真死了。
省的她心心念念,多年来依旧心有愧疚。
“问筠……”眼瞅着她要走,阮缚心急忙地抛下杜云裳,想去追人。
哪管身后的杜云裳气的脸色发青,想要喊住他,却又怕自己喊不回来,凭白丢了人。
他在后头越喊,洛问筠走的越快,到了最后都要小跑起来了。
她抓着阮知微的手臂,咬牙切齿地道:“我把你救回来,你得记得帮我要纸和离书。”
她算是忍够了阮缚心,自视清高。
以为他的穷追猛打,自己一定会动心,实则她消受不起。
每一回被迫亲近时,她总能想起被灌下昏药,上了花轿的自己。
真真是恶心透顶。
“姨娘还真是一刻也等不了。”阮知微被她带着,都一并小跑起来。
直至一路小跑至月洞门处时,他靠着一边墙角,语气虚弱地道:“放心,在我死之前,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不是这个意思。洛问筠跺了跺脚,又怕后头的阮缚心追上自己。
烦不胜烦,她真想天降惊雷,一下子劈死阮缚心。
“我先走了,你若有事,就让金枝来告诉我。”
洛问筠舍不得金枝,可一想到阮知微身边并无可用之人。
她只能狠下心,把人借用给他。
“你可要对我的金枝好点,她是笨了点,却心眼极好。”
想了想,她突然想到世家子身边,总有几个通房丫头,脸色变了变。
“你不许对我的金枝下手,她今后还得嫁个如意郎君,欢欢喜喜地过日子。”
慈母心肠,她是有的。
只是对于阮景明,她没有口出恶言,已然是种仁慈。
毕竟那个孩子,昔日一连几次,假借自己还是懵懂不知的小童,对她下了不少那药,只为了讨好阮缚心。
他既然不曾对她有半分的母子之情,那么自己何必心慈手软,陷自己于危难之际。
“阮知微,你答应我,不会对她出手,你不能,至少不能同你的生父一样,做出畜生不如的事。”
她心有恨,却不曾牵累他人,更不想为了他们,把自己逼-成疯魔。
“姨娘说胡话了,我已然定亲,怎会对一个小丫头出手?”阮知微没有一点被冒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