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没事。”
沈琰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点头,道:“好,那走吧。正好我也没有认真看过这府中的景致。”
两人并肩走在院中,为了照顾秦以慈的伤势沈琰的步子也格外得慢。
“你今天就只是来关心我的伤势?”秦以慈问。
“不止为此。”沈琰轻轻舒了口气,随后认真道:“我还是来道歉的。”
“道歉?”秦以慈停了下来,有些疑惑。
沈琰点点头,“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的,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何姨。”
“阿慈,你先听我说好吗?”沈琰这次的神态与他还未进京赶考的时候无二,这让秦以慈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光。
“你说,我听着。”秦以慈唇边带着隐隐地笑意。
“我之前确实有些着急也有些执拗,我一直觉得比起卫续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但我这次回去想了很久,也去问了我母亲,我好像慢慢有些明白了。”
沈琰郑重道:“阿慈,你不爱我。我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爱过我,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你不爱我了。”
秦以慈神色微动。
“因为你不爱我,所以我对你的爱就成了对你的束缚。我知道的,从小到大束缚你的东西太多了,我想成为你的依靠、你的知己、你的所有,但独独不想成为你的束缚。”
沈琰轻轻一笑,像了然又像释怀:“阿慈,我爱你,之前是现在也是。也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我会放开你,让你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沈琰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和煦的春风一般。
沈琰还是之前的沈琰,温和、重情,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去要求他人做些什么。
他没有办法放下对秦以慈的爱,更不想成为秦以慈的负担,所以他愿意放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
秦以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颤抖着说出一句:“谢谢。”
“不客气。”沈琰说完了这些话,好像是心中高高悬着的一颗巨石落地一般放松了不少。
他继续顺着廊檐往前走,秦以慈跟在他身边。
“那现在你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退婚了吧?”沈琰问。
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很久了,他也问过何争鸿,可是却没有得到答案,这件事何争鸿也不知道,那就只有秦以慈自己知道了。
秦以慈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房,“我们进去看看吧。”
沈琰点头,“好。”
进了书房,秦以慈先请沈琰坐在棋盘前,自己则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这书纸张已经有些泛黄,按理说应该很旧了但被主人保护得很好,若是不仔细看怕是也发现不了这书上的瑕疵。
“茶经?”沈琰小心翼翼拿过书,随意翻了翻,看到一张被夹在书页中的一张纸。
纸上是秦以慈的笔迹,陈旧的墨迹写着:
‘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简德之人’
茶之至味,人之至简
“这是,之前在书肆里的那本?”沈琰惊喜道。
秦以慈点头,“是,你还记得我们是因为什么认识的吗?”
沈琰合上书,道:“当然记得,我永远都不会忘的。”
秦以慈微微一笑。
年少时的沈琰酷爱读书,而且他读书与寻常读书人不同,无论是正统的四书五经还是话本工农,他都很感兴趣,可谓是荤素不忌。
所以他每次外出一定要做的就是在书肆逛一圈儿,去找些新的书本小册之类。
江州城的书肆都是大同小异,最多也只是些店铺大小的差距,可有一家不同。
这家书肆里的每一本书上都贴着一张裁剪方正的纸,纸上有用小楷书写的诗句和对书本内容的感悟之类,时不时还会贴上小画。
无论是严肃的诗文还是消磨时间的话本,每一本书上都有这样一张纸。
对于读书人来说,读书是一种享受,与趣味相投的人分享又是一种享受。
沈琰对这书写之人十分感兴趣,那一段时间他几乎每日都要来这家书肆,买了书然后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张纸将它放在一个小盒子里放好。
终于有一日,他下定决心想和那位素未谋面的知己见一面。于是,他再次前往书肆去询问关于这纸条的事情,那小厮告诉他,这都是自家小姐写好粘上去的。
知道秦以慈的名字后,沈琰回到家向好友打听秦以慈的消息,知道得越多,他就越想要见一见她。
那种感觉像是一次探幽,他一直在走,一直在探寻,现在就差最后一层屏障。
在书肆守了好几日后,他终于如愿看到了秦以慈。
那日的她穿着最朴素的衣裳,为了能更方便的干活用襻膊绑起袖子,怀里还抱着一摞书。
她乌黑的长发被梳在一侧,梳成一个辫子。
她一边和身边的小厮交谈,一边把怀里的书一本一本放在书架上。
自始至终,她一直都是笑着的。
放完了书,她瞥到了站在原地痴痴看着的沈琰。
她走上前去,问:“这位公子是要买书吗?”她上前看了看沈琰手里拿着的书,惊喜道,“您也对账目感兴趣?”
沈琰回过神,第一次面对别人的搭话感觉到局促。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