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上拿着的《子夜歌》给相里翳看了一眼，又归拢了其他五本书。

相里翳于是知道这五本书里一定潜藏着什么秘密，是阿云想说而不能说的，甚至只能通过催眠自己、来到藏书阁、找出六本书这样冗杂的方式来进行暗示。

但是，这究竟暗示了什么呢，还是回去慢慢研究吧。他把六本书的名字依次看过去，记下了他们的名字，然后就想起了阿云嘱托他的事情，也是时候拿出那张小鸟图了，看见小鸟图的阿云就会重新变回那个自己认识的阿云。

这样乖顺的阿云是再也看不见了。

如果是他认识的那个阿云因为跌倒跨坐在自己的身上……好像有点不能想象。

这时，阿云说话了。

“陛下。”

“嗯。”他正在拿那张揣在怀里的画了小鸟的纸。

“陛下，我们是要去……温泉池么，还是直接回您的寝房。”

他轻声道，话语中的暗示却是不容小觑。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有一张纸被相里翳贴在自己的额头，这让他觉得陛下是什么降妖除魔的道士，自己则是什么妖鬼，额间的纸张是封印妖鬼的符咒。

这样的想象让他笑了一下，于是他从自己的额头上揭开了这张纸，又看向这张纸，纸张上绘着扭曲的线条，黑色的墨线肆无忌惮地在纸上横冲直撞。

这些黑色的线条是如此粗陋，与此同时又想说带着无穷的魔力，逐渐在自己的眼前扭曲变形随即又慢慢的旋转扭动起来，像是要把他吸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他只能凝神去看最中间旋转的越来越快的那个点，那个点在旋转到一定速度的时候突然爆出来了一阵强光。

他在这强光中闭上了眼，又在这强光中被强迫睁眼，像是溺水的人突然冲破水面，迎接起新的风与新的水。

然后就是记忆。大司乐的记忆与刚刚发生过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构成完整无缺的记忆。

他轻轻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看见相里翳用一种如临大敌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好笑。

“是我，陛下。”他说。

但他发现相里翳并没有放松警惕。

好吧，他难道是因为那句话才表现出现在这个样子的么。

“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么，陛下在顾虑什么？”

云出岫把手里的小鸡图规整地收好，又妥帖地藏在自己袖子里，目光不着痕迹地略过相里翳全身，最终停留在他嘴唇的小疤上。

相里翳顿了一秒，泻出一道气音，“云侍君自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然后就有一摞书被他放到了自己的掌心，正是那六本书。

“陛下，我觉得我很喜欢这六本书。”他在喜欢这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昭示着这六本书的不同寻常，当务之急就是找出书上的秘密。

一般来说，应该是首字相连？

雍、奉、寺、太、国、子。

难道是把这六个字连在一起？

雍……雍国……和雍国有关？又是雍国。

“走吧，回去慢慢说。”云出岫终于把这六个字传递了出去，心神很是放松，心想他们可以在书房或者别的地方休息。

藏书阁，实在不是一个休息的地方。他看向那崩了一条凳子腿、孤苦无依地倒在地上的椅子，于心不忍，让其扶了起来。

心想话本世界运行的还蛮奇怪，偌大的藏书阁看不见一个侍奉的人，如果有侍奉的人，丧失自己记忆只有话本记忆的他何必自己踩凳子去取书，也就没有后面种种了。

“好啊，走吧。”相里翳抱着书往前走，却对云出岫的平静很不满，刚刚才发生过那样的事，是怎么做到对自己无动于衷的，于是他清清咳嗽了一声，半是暧昧半是寻常道：“去哪里？温泉池还是御书房？”

只是两个地名。只看对方如何想。他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简直问的巧妙，说不定可以看见阿云害羞低头，小意温柔……

但云出岫的神情简直坦荡的不能再坦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里都是属于陛下的，陛下自然哪里都可以去。”

硬生生把暧昧的言语转成了表示忠心。

“御书房、御花园、寝宫、温泉池、床上、地上、桌上、屋檐上……哪里都去得。”

这就是赤，裸、裸的调戏了，算是对相里翳上一句话的反击，奈何他的面容实在太过端庄，端庄地让人想象不到他在开颜色的腔。

好吧，口舌之上，真是争不过他。

口舌之上……

两人来到藏书阁门处，一把拉开了掩住的大门，出乎意料的……看见了许多人，有的备着车辇，有的拿着水果点心，也有人拿着衣服毛巾。

很明显隶属于藏书阁的几位小吏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眼观鼻鼻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