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抽油烟机还在响,轰鸣声大到将她们与门外隔离成两个世界。裴元序浅笑着,始终歪着头,静静地盯着林序秋。
她自然明白林序秋是在开玩笑,心不心动这类的话,从儿时开始,在林序秋这里就只是一句可以随意脱口而出的句子。
轻飘飘的,不带有任何特殊感情,对一同长大的发小能说,对相处不到一年的朋友能说,对马路上的陌生人,同样也能说。
“看来你跟林懿一样,有精神病~”裴元序笑着吐槽。
林序秋挑眉轻笑,只回一句:“遗传。”
“遗传什么?”裴元序鄙夷,“你俩血都不一样。”
闻言,林序秋把手一伸,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下的血管给她看,“那我俩呢?流的血一样吗?”
裴元序看着那弯曲而上的青紫色,忽然觉得她有些欠揍。
“……你觉得,”她抬眼看向林序秋的双眼,笑吟吟地问,“我是不是应该带把枪来白雾岭啊?”
林序秋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放下手笑道:“混着硝烟就测不出来血液相不相同了。”
裴元序嗤笑一声,摇摇头懒得看她,“讲的什么东西,听不懂。”
“Sorry啦~我的母语是英语。”
“回你伦城老家吧。”裴元序说着,越过林序秋,下拉门把手。
门开启一条格,早餐的喷香如洪流般猛地闯进来,林序秋顺势让开道,嘀咕着:“这话好熟悉——”
“怎么跟礼然一样一样的。”她在裴元序身后说。
裴元序刚走出房门口,回头朝她一笑:“遗传~”
说完她便直直走向开放式厨房,站在灶台前,看灶台后的人一手关掉油烟机,一手摁下电磁炉的开关键。
平底锅里的培根滋啦啦的,江礼然用锅铲指了指,目光和煦:“快做好啦,你先去洗漱,出来就能吃了。”
裴元序没说话,只撑着台面,定定地看着这个早起为她做早餐的人,嘴角渐渐漾起一丝笑。
江礼然有点懵,“怎么啦?”
裴元序还是不语,摇了摇头,随即转身朝洗手间去,留江礼然站在灶台边,拿着锅铲,不解地歪着头。
这顿早餐可谓是丰盛至极,焦黄的吐司夹着拉丝的芝士,包着培根玉米粒和酱香的溏心蛋,一口下去,流心蛋液滑进口腔,满满的幸福感。
车厘子黑巧三明治一样美味,甜中带苦,苦中裹甜,配合卡布奇诺的绵密奶泡与顺滑咖啡液,吃得那叫一个尽兴。
裴元序一口三明治一口卡布奇诺,忽而觉得,江礼然应该去当厨师。
只不过,是属于自己的厨师。
她像是慢一拍似的,察觉到了,江礼然喜欢的人,或许是自己。
兴许是因为昨晚噩梦后江礼然的下意识惊醒和抚慰,兴许是因为这一顿满满当当的早餐。
兴许,比这更早几个小时——她误会自己的手滑摔门是生气,专门给自己买来提拉米苏道歉。
吃着这顿早餐,裴元序如同脑子里的某根筋终于相接了,恍然间领悟到一个道理。
即,如果是不夹杂着其他情感的友谊,大概是没人能做到这一步。
回想起从前那些相处的瞬间,江礼然根本就不是内心温柔,而是她赋予自己的种种细致的优待,仅仅是偏爱而已。
就像现在,见自己的卡布奇诺喝到底了,二话不说直接撂下手中的三明治,跑去咖啡机旁边给自己续上了咖啡。
端回来时,看自己吃完了三明治,便扯上张餐厅纸,递给自己擦,还顺手将桌上的水果盘推到自己面前。
比贴身管家还无微不至。
吃完早餐,三人分工明确,江礼然负责洗餐盘,裴元序在她身旁用毛巾擦干,林序秋则倒在沙发上玩手机,等两人洗完后将干净盘子放进橱柜,最后擦餐桌和灶台。
然而,等两人洗完盘子,林序秋却叫了位保洁,三下五除二地把所有她该做的活全部干完,气得江礼然把她按在沙发上一边爆锤一边口吐芬芳。
扛贝斯的力气的确不容小觑,林序秋的肩头被按死在沙发上,脖子都歪着往沙发垫里陷去,吃痛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从哑着热气的喉咙里吐出几句脏话。
裴元序一直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她们闹腾,满脸笑意。
不知为何,她现在很喜欢看她俩打作一团,那模样就像是看小猫掐架,爪子咻咻地就抓上去了,骂声也变成了哈气。
反正就是……挺可爱的。
直到江礼然停下拳头,林序秋才翻身仰躺,得意地气音笑着,好像气人是她愉悦的养料,不犯贱不舒服似的。
于是江礼然又给了林序秋一拳,懒得管她了,气哄哄地把她往沙发另一头赶,坐到沙发扶手旁歇气。
呼吸一平一起,江礼然望向正抿着唇笑的裴元序,忽然放下了心。
看样她的心情没有被噩梦打搅。
“昨晚那个蛋糕好吃吗?”江礼然问她。
“你问秋秋,我就吃了一口,想不起来了。”
江礼然猛地转头瞪向一侧的林序秋,怒吼道:“秋秋你有病啊,干嘛抢元序的蛋糕吃!”
林序秋正翘着腿刷手机,闻言掀起眼皮:“?”
“……我抢的?”林序秋慢吞吞地坐直身子,手腕一翻将手机倒扣在膝头,“行吧,算我抢的,那还不是圆圆宠我。”
此话一出,临面而来的又是一顿暴揍。
江礼然抄起沙发抱枕,连连往林序秋身上砸,林序秋一面笑一面用手肘抵住抱枕,整个人向后倾,两条腿胡乱地蹬着江礼然的小腿。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裴元序托腮看着她们,笑得肩膀直颤:“哈哈哈哈哈,好啦,是我自己给秋秋吃的。”
江礼然喘着气停手,抱枕丢在一边,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发丝,“那味道肯定不怎么样了,下次买另外一家。”
裴元序笑笑:“下次我们仨一起吃!”
“我不是泔水桶,送什么都吃。”林序秋闲然地把腿搭上茶几,又拿上了手机,“你俩一边吃去。”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吐槽江礼然的购买水准,裴元序开始挽尊了:“那个蛋糕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吃吧。”
“难吃的不是蛋糕,是——”林序秋拖长音调,眼神幽幽地转向江礼然。
江礼然应激,手立马抓上了沙发抱枕的一角,“你什么意思?!”
林序秋耸耸肩,晃着脑袋装无辜:“我有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呢。”
江礼然真是觉着她这人真是越来越欠揍了,这段时间跟M属性大爆发了一样。
“贱兮兮的。”江礼然骂一句,甩下揪抱枕的手,冲她翻了个白眼。
此时门铃响起,裴元序立刻撑起沙发起身,小跑着去看门口的显示屏。
屏幕上三个穿着深灰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车,果盘一碟碟摆放在木托盘里,旁边是特调的酒水饮料,看来是自己预定的泡浴服务到时间了。
裴元序旋即开了门,“进来吧。”
“谁啊?”坐在沙发上的江礼然不明所以,伸着脖子往玄关处看。
只见一辆绑着【白雾别馆】的推车进门,下方还放着三个藤编浴篮。
她顿时有了答案,跳下沙发窜到裴元序旁边,听工作人员说着些开场白。
林序秋玩手机的指尖一顿,抬眼望去,并不疑惑来者何人,只说:“圆圆你这么早就订好了。”
裴元序回头,趿拉着拖鞋往里走:“对啊,昨天晚上睡不着就先预定了。”
提到睡不着,江礼然心头一紧,赶忙凑近半步,“元序,你昨晚做噩梦吓坏吧?”
这是句试探前的话头,裴元序也听出来了,面无表情地道:“醒来之后就还好了。”
裴元序的语气很平淡,江礼然心中明白,再问也不会让她道出噩梦的内容,不会提起那些能让自己更了解她内心的事,便抬起手,摸了摸裴元序的头顶。
“我们泡泡温泉,放松一下,一会呢,我们去吃烤羊排~”
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渗入头皮,带着些许抚慰蹭出一小股电流,裴元序不由缩了缩脖子,却没躲开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