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从来都是温谨恭顺,何曾这般顶撞过燕帝,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简直是疯了。
燕帝脸色铁青,指着她怒骂:“混账东西,平日里不思进取也就罢了,如今还敢为这么个东西忤逆朕,你的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魏时曦也在气头上,自是半点都不肯让步,反驳道:“儿臣不过是护着心上人,难道不事事顺着您的心意走,便是不思进取,便是忤逆吗?”
“好啊,想护着她是吧,朕今日便让你护个够!”燕帝气极,当即便厉声下令,“给朕打!狠狠地打!”
“陛下!陛下,这可使不得啊……殿下您快服个软……”秋颐一面求着燕帝,一面劝着魏时曦,急得满头大汗。
持鞭的宫人亦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状,燕帝怒火更盛,“愣着干什么,等朕亲自动手吗!”
宫人再不敢有违,向魏时曦道了声“得罪”,便高高扬起鞭子。
“唔……”
脊背涌起火辣辣的痛,魏时曦霎时脸色惨白,压抑的闷哼断断续续从喉间溢出。
原来鞭子抽在身上这么疼啊,她的姑娘怎么受得了。
她忍不住想,心疼地抱紧了沈昭宁,脸颊相贴,“抱歉啊……昭昭,是我不好……”
不该沉不住气,不该让她受那些委屈。
沈昭宁早哭成了泪人,被魏时曦死死按着,才没有挣脱去替其挡鞭子。
“不……不是……都怪我……”
是她主动招惹,是她自以为是,都是她惹的烂摊子。
“嗯……”
鞭子抽在脊骨,魏时曦猛地一颤,身子脱力向前倒去。沈昭宁慌忙扶住,挣扎着要往她背上挡,却又被再次紧紧抱住。
“我没事……我没事……”魏时曦靠在沈昭宁肩头急促地喘了几声,唇瓣啄着她冰凉的颈窝柔声安抚,“昭昭乖,好几日没见了,跟我说说话……院子里的秋千……搭了吗?”
“还没,”沈昭宁摇摇头,艰难挤出一个丑兮兮的笑容,泪珠顺着脸颊滚进嘴角,“不想搭了,花开得太好,秋千会把花藤压坏的。”
“那便不搭了,我请个花匠……好好养花,”魏时曦轻笑,语气如往常一样宠溺,“西边有个县蔻丹制得极好……我带了些回来……明儿……给你染指甲。”
“好啊,但你不许染丑了。”
沈昭宁哽咽着开玩笑,见鞭子又要落在那伤痕累累的背上,她心头一阵抽痛,拼命挣扎着,无措地伸着手,试图去挡。
黏湿的鞭子抽过手背,伤痕里淌着的不知是谁的血。她却不觉得疼,感受着颈侧渐渐微弱的气息,脑海中只剩下恐慌。
“不要,不要打她,”她像个陷入穷途末路的死囚,连哀求都是盲目,“求求你,求求你们,陛下……求您了陛下,都是我的错……”
“乖……乖……没事,别哭啊……”女孩的眼泪仿佛比背后的鞭子还要令人胆寒,魏时曦手忙脚乱地去擦,触上那冰凉的瞬间,自己却也泪如雨下,“怎么办,我也想哭……”
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含着泪相拥,缩在宫墙之间四四方方的田地里,倒像是一对苦命鸳鸯。
燕帝越看越不顺眼,冷着脸怒斥:“把她们两个拉开!拉开!”
宫人得令上前,沈昭宁和魏时曦却死死拉着彼此,一众人忙活了半天也没能将她们分开。
眼见燕帝的脸色愈发阴沉,宫人无奈,不敢动魏时曦只能从沈昭宁身上下手,扣着肩膀,拽着胳膊,再把那紧攥着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你们别动我,别动我!”
沈昭宁抓着魏时曦的袖摆拼命挣扎,却还是被架着胳膊拖到一旁,眼睁睁看着魏时曦受刑。
“可知错?”燕帝抬眼望向自己面无血色的女儿,冷声发问。
魏时曦执拗地摇摇头,似是故意与她对着干,“儿臣只是心悦昭昭,我没有错。”
“不争气的东西!”燕帝气得发抖,咬着牙,恨铁不成钢,“朕殚精竭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这个位置是好坐的吗?你这般不上进,如何与那些狼子野心的人争。”
“可儿臣从未想过要坐那个位置,是您非要强求!非要儿臣去争!”
魏时曦怒喊,过去二十年里所有的委屈、不平、愤懑都在此刻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燕帝与她似乎都忘了,她是燕帝的女儿,她们母女流着一样的血,有着一样的秉性。
渴望俯瞰天下的母亲生不出甘愿为人摆布的女儿,她们必然针锋相对。
正如此刻。
燕帝注视着那双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眼眸,诡异地陷入平静。
瞧瞧,这股轻狂劲儿分明与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她确实很欣赏,但也实在觉得可笑,毕竟,她犯过的蠢,决不允许她的女儿再犯一遍。
“再加五十鞭子,给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