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下雨,村里的电路就会出问题。”
“要停多久?”
“不知道,有时一个多小时,有时一两天,看电工能不能及时找到哪里漏电了。”
陆辰生咽了一口闷气,觉得自己要忍到极限了,大不了让陆广洲逮着他,这穷乡子僻壤谁爱待谁待!
下过雨的砖头房,又闷又躁,屋子里的潮气,细细密密的钻进了陆辰的四肢百骸,他皮肤痒的难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赌气一样的踢开破铁风扇,险些踢倒。
于修夏此时已经点燃了两根大红蜡烛,回头瞪了他一眼。
陆辰不耐烦:“真摔坏了赔你新的!”抬眼,看到红蜡烛上贴着龙凤呈祥的金锡纸——就是古装电视剧里,男人女人大婚时点的那种。
“……”
于修夏低头,几缕头发落在了胸口,他脱了衬衫,用手半拢着,吹灭了一支蜡烛。
光影摇曳,他的眼睛半眯着,水光莹润。
陆辰惊吓:“你……你干什么?!”
“点一支就够了。”于修夏一脸懵,指着蜡烛。
陆辰才发现,他衬衫下面还有一件无袖低领的T恤。
陆辰觉得自己要被这个破村子逼疯。
于修夏看他坐一会,站一会,快要抓狂,摇了摇头,打开木窗。
一丝凉爽的林间风,擦着夜色绕进屋子。
雨后的夜空,星辰繁密。
陆辰短暂怔住,不再胡乱走动,浮躁的心落进胸膛。
于修夏回堂屋取了两瓶橘子汽水,递给陆辰一瓶。
“没几天了,你真的再忍忍吧。”于修夏语气很轻。
陆辰打开汽水,看着泛着橙色泡沫的玻璃瓶,没说不好,也没说好。
陆广宇是第二天傍晚时分回村的。
当时,于修夏正在房间里挂蚊帐。屋里潮湿,蚊子太多,点了蚊香也不管用。
陆辰看着那块贴着假花的蓝色网纱,跟看到古董一样,嫌弃的嘟哝着让于修夏扔了。
屋外便响起了车子的引擎声。
于修夏挂蚊帐的手突然一颤,钉子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陆广宇把于琴安置在偏屋,面色凝重。
陆辰这才知道,昨天晚上于修夏说的没几天是什么意思了。
于琴病重,可能撑不到他们回上海了,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于修夏听完陆广宇的话,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但很快平静下来,他其实比谁都知道于琴的情况。
陆辰一直觉得奇怪,怎么说呢,于修夏跟他妈的关系很冷淡,自从陆广宇来了后,他甚至很少往偏屋去。
你觉得他过于平静吧,他却经常拿着他妈的病历单发愣。
陆辰不是太懂母子之间的相处模式,他只会跟他爸折腾,过分了,也会适时认个错。
于修夏变得更加沉默了。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
于琴开始咳血,时昏时醒,剧烈的咳嗽声在暴雨里更为撕裂。
于修夏一直绞着手,坐立难安,期间无数次冲出大门,却始终没有往偏屋去,只隔着雨幕看。
看一会,又回屋。
大概九点多时,村长用大喇叭吆喝,今天雨太大,等会要拉下总闸断电。
陆辰当时正在洗澡,听到这个消息后,气的差点把热水器给砸了。
几分钟后,头顶的白炽灯果然灭了。
陆辰低骂了一句,摸索着关了水龙头,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暴雨如注,天边滚了一个闷雷。
小叔的房间除了于琴的咳嗽声,再无半点动静。
陆辰撑着一把碳素伞,风大雨大,弄的他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此时,一道闪电劈了过来,农村的天,下雨时跟直接连了地一样,这个闪电简直迎面落在了陆辰眼前,距离近的骇人。
他推开了门,屋里一片漆黑。
闪电的光打进房间时,里面惊呼了几声“啊啊啊”,接着一个身影飞快的蹿了过去。
陆辰定住。
半晌,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疑惑的走了进去。
老旧的柜子边一阵窸窸窣窣。
陆辰把手机高高举起,才看清,柜子和床的夹角里,于修夏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在手掌里,浑身哆嗦着往里躲。
似乎发现有人在看他,抖的更厉害了,想打开柜门藏进去。
陆辰慢慢矮下身子,伸手推了推他,于修夏受到惊吓,“啊”了一声,迅速的钻到了床底下。
“……你怎么了?”
于修夏抱着脑袋,不敢抬头,跟只任人追打的流浪猫一样,愚笨的保护着自己。
陆辰试图哄他:“于修夏,别怕,我是陆辰。”
于修夏哆嗦了好一会,直到外头不再打雷了,才一点点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陆辰,又往床底下躲了躲,嘴里模糊了一句:“别……”
“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