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汽水。”于修夏回答:“本来一块钱一瓶,成打买能便宜一半。”
夏天干农活,基本户户都备着成打的水,放在地头,干活累了时喝。
“你……要吗?”
“这都是色素和添加剂,我才不喝。”陆辰冷哼,但他接过了汽水,省的于修夏把自个手腕晃断。
于修夏抿了抿嘴角,跟他道谢。
两个人并排而走时,陆辰发现于修夏也就跟那群黄毛站一起显个高,其实比他矮了五六公分。
陆辰186,还在长。
他们回去时,陆广宇拿着水管子在洗车,告诉于修夏,明天带他妈再去一次医院。
于修夏点头。
晚上时,陆广宇找到于修夏,打听了一下他妈于琴的具体病情,于修夏话很少,默默的把这大半年来的化验单和片子给陆广宇看。
于琴肺癌晚期,他们知道,拖不太久了。
于修夏高二时,于琴被确诊了这个病。家里拮据,为了给于琴看病,于修夏到处打工,外面也借了不少钱,不得不选择辍学。
两个月前,于琴不知道哪里托的人,给陆广宇带了话,说自己快要死了,想见他最后一面。
陆广宇年轻那会在滁州做生意,待过一段时间,于琴当时在一家夜总会上班,漂亮大方,气性也高,有自己的底线,不是谁给钱就跟谁好的那种随便人。
陆广宇欣赏她,加之当时正是容易冲动的年纪,一来二去,竟真跟她谈起了恋爱。
于琴为了陆广宇辞去工作,洗手作羹汤,陆广宇则准备带她回上海见父母。
可惜,陆家根大业大,规矩也多,婚姻大事从来讲究门当户对,陆广宇不敢惹怒陆老爷子,仅或,热乎劲过了,头脑清醒了,主动跟于琴提出分手,给了她一大笔分手费。
于琴不是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不甚体面,也不能太丑,拿了钱,干脆利索的回了老家。
陆广宇差不多忘干净了这段风流债,于琴却突然出现,说她当年怀了他的孩子,如今命不久矣,唯一的要求就是陆广宇能带走于修夏。
陆广宇非是草木,因而对母子俩怀着深沉的愧疚,不顾他老婆孩子的反对,毅然决然来了滁州。
至于陆天一直骂于琴是小三,不是几句话就能扯清的了。因为陆广宇跟于琴厮混的那段时间,其实已经跟陆天他妈妈订了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陆广宇看完了单子,回头对于修夏说:“我带你们去上海,给你妈安排医院,你也复学。”
于修夏摇头:“你管我妈,不用管我。”
他恰也是那种食不果腹和衣不蔽体时,得到一笔钱,宁愿买衣服的人。穷人过的越不容易,自尊心就越重。
陆广宇不再说话,心里已经做好决定,也就是跟于修夏打个招呼的事。
他出去的时候,陆辰站在院子里,收拾好了行李箱,要找旅馆。
陆广宇知道他这个侄子养的金贵,无奈,请于修夏帮忙带他找。
于修夏说:“这里没有旅馆,县上有,骑车要一个多小时。”
陆广宇哄着陆辰:“大侄子,你忍几天,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陆辰愤愤的拖着行李箱,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于修夏住的地方用木板隔开了三间,卧室,堂屋,和杂物房。他们家没有多余的地方收留人,陆广宇睡在偏房照顾于琴,陆辰只能跟于修夏挤一间。
陆辰坐在大铁风扇下,跟堂哥堂姐们聊天,陆天缠着他要照片。
陆辰翻开手机,早晨时他是偷拍,不,明拍了于修夏的一张背影照和一张正脸照,但他没准备发给陆天。
他怕陆天别真去跳楼。
聊了一会后,他去洗了澡。
陆广宇找准时机,敲门进了于修夏的房间,给他打预防针:“修夏,陆辰这孩子人挺乖的,就是脾气有点坏,被家里人惯的。”
陆老爷子膝下四个儿子,三个女儿,陆广宇是老幺,陆辰他爸居中。到了陆辰这一代,排名却垫了底,但也最受宠。因为陆辰妈妈身体抱恙,受孕几率低,陆辰生下来时又差点夭折,是他妈妈用命护下来的,陆老爷子心疼,带头惯着,家里人跟风,其实意在哄老小孩开心。
陆广宇来滁州,家里人一致反对,更别说陪同他了。陆辰跟来纯属和他爸陆广洲赌气,故意逃课离家出走。
因为不久前,他爸带回了一个女人,住进了他妈妈的房间。
于修夏听了陆广宇的话,说自己比陆辰大,会让着他。
陆广宇欣慰又感激,这才放心离开。
陆辰已经洗好澡,刚巧在院子里撞见了陆广宇,打了声招呼。
他再进来时,于修夏正半跪在地上铺毯子,他知道陆辰不会跟他睡同一张床。
“地上太潮,我皮肤会过敏。”
于修夏:“没让你睡。”
陆辰轻轻“哦”了一声,他想说床上也潮,觉得这样太娇气,忍了。
于修夏打好地铺,冲了个澡。
陆辰低头捣鼓着手机,鼻子里钻进一股淡淡的清香,抬了头。
于修夏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对视着他,鸣凤眼拉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陆辰手一沉,不小心点开了一条语音:“操,我爸真说要把那杂种带回来啊,我他妈现在就去割腕!”
漫长的死寂。
于修夏的眼神由惊讶,愤怒,再慢慢回归了平静,什么也没说,脸上神色很冷,很淡。
他躺在地铺上,把头扭向雕花的木窗,半晌,说:“我没准备离开这里。”
陆辰有些尴尬,于修夏去不去上海其实跟他没多大关系。
“我知道你们讨厌我。”
陆辰一个头两个大:“……不是。”
“我也不喜欢你们。”
“我要是杂种的话。”于修夏轻蔑一笑,“你们还不如我。”
陆辰没反应明白,隔了几秒钟后,一骨碌翻起来:“靠,你拐着弯骂人呢!”
于修夏大方承认,让他别老翻来覆去弄的床吱呀响:“我知道你大小姐脾气,养的娇,请先忍两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