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举着手机,干笑两声,对着隔壁红砖碧瓦搭建的小房子“咔嚓”一下,对着大黑狗“咔嚓”一下:“自拍,拍房子,拍狗。”
“拍着玩呢。”他补充了一句。
于修夏神情淡然,语气冷漠:“删掉吧。”
陆辰心里莫名的不爽,并没有删。
于修夏回屋抱了一个水盆,里面放着一条毛巾和一块舒肤佳香皂,他没再多看陆辰一眼,径直走到隔壁的砖头房里。
房间是临时砌出来的,里面安了热水器,房顶置着太阳能,阳光出了一早上,水已经半热,洗澡刚好。
于修夏发现陆辰盯着屋子瞅,“嘭”的一声关上了破旧的木门。
陆辰嘀咕了一句:“靠!”
脾气真大!
这时,小叔从偏房出来了,脸色有点难看,见着陆辰,又换了一副笑脸:“你饿了吗,我问问哪里有卖早餐的,买点回来。”
陆辰点头,准备跟他一起出去,偏房里,女人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陆广宇,你他妈就是个孬种!”
陆广宇脸色拉了下去,跨着大步转身去找女人了。
陆辰堪堪站定,心里满是鄙夷。
他不是当事人,没有陆天那么极端,但很多东西,却能感同身受。
陆辰母亲身体一直不好,生他时又是高龄产妇,陆辰一出生,他母亲就难产身亡了。这些年来,他爸找过不少新伴,每每带回来,陆辰都有一种这个家被破坏了的不爽。
所以陆天更甚吧。
他愣神的功夫,于修夏已经洗好澡出来了。
陆辰回头看了人一眼,冷白的皮肤蒸的薄红,眼睛里藏了一团水汽,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
陆辰这才注意,于修夏的头发其实挺长,差不多披在了肩头。
小叔谈完了话,不忘买早饭,于修夏把水盆搁在置物台上——严格来说,是垒着砖头盖着大理石的自制盆架,他看了陆广宇一眼:“我去吧。”
陆广宇一边说好,一边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于修夏拒绝。
“陆辰,你跟你哥一起去。”陆广宇只得用其他法子,指使陆辰去付钱。
陆辰听到“你哥”俩字,皱紧了眉头,表示不满。
陆广宇笑了:“修夏今年十九岁,比你大三岁呢。”大概想起自己还没正式介绍过俩人,继续道:“修夏,这是陆辰,你堂弟,今年高二。”
于修夏“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陆辰跟在他身后,曲曲弯弯绕了十几分钟的路,热的满头大汗,脾气都要上来了。
他们最终来到一条公路边,那里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条自行成的市集,早晨五点多,和下午六点多时,大家伙纷纷占摊位卖东西,吃的用的穿的,应有尽有。
于修夏走到一个卖早餐的大撑伞下,要了豆浆油条,付钱时,陆辰抢在他前面,被他一把打掉了手:“你们是,客人。”
于修夏斟酌了好一会,还是用“客人”定义了他们。
陆辰本来就热,遇到一头倔牛,更躁,索性负手而立,看他付钱。
于修夏穿着一条棉麻T恤,浅蓝色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一个洞,陆辰知道他没有那么潮,肯定是洗的多了,穿的久了,破掉的。
他从兜里摸索了好一会,掏出一张十元纸币和几个沾了油污的硬币,递给商贩,接了吃食。
东西有点多,他没有开口让陆辰帮忙。
陆辰好整以暇的抱着臂,也没准备帮。
就这样,俩人一前一后的原路返回。
经过一家棚户房时,于修夏停了下来,跟陆辰说要买几瓶水。
陆辰尾随着他走进了棚户房,一个染着红毛的男孩大老远就对着于修夏挥手:“于哥!”
“嗨,哥,好久不见嘞!”
陆辰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进的是一家私人小超市,简陋到寒酸。
于修夏对红毛微微笑了笑:“最近帮姥姥收麦,有点忙。”
红毛:“哦,那啥,姨她身体咋样啦?”
于修夏顿了一下:“老样子。”
他走到小超市的最里面,提了一打子水。
红毛打量着门口一脸不爽的陆辰:“于哥,那就是你城里有钱的亲戚吗?”
于修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少爷用纸巾擦着汗,眼神嫌弃又急躁,许是等他等的。
“不是,他们是客人,待几天就走。”
红毛知道于修夏不想多说,无意继续打听。
于修夏有点不好意思让人干站着等他,打开冰柜,挑了两支雪糕。
再出来时,大少爷回头剜了他一眼。
于修夏把手里的雪糕递给他:“消消暑。”
陆辰没伸手,因为于修夏给他的是老北京冰棍。
他胃娇气,吃太凉的会腹泻,再说一块钱的东西就给打发了,他觉得跌面。
于修夏见他不接,又换了一支巧乐兹:“这个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挑了两个。”他平时只喝一瓶五毛钱的橘子汽水,只能大方到这种程度了。
陆辰不稀罕他的大方。
于修夏也没再热脸贴冷屁股,他爱要不要,把油条豆浆放到汽水上,抱着朝前走去。
经过陆辰时,一股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
陆辰怔住,那是于修夏身上的香皂味。
他不由打量了于修夏一眼,说实话,在这群黄毛红毛之间,留着一头黑发的于修夏顺眼多了。
他一把拉住于修夏的胳膊,于修夏吃惊:“怎么了?”
陆辰眼神落到他抱着的黄澄橙的瓶子上:“……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