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恒就如一道春风吹进含光殿，才住进人来的含光殿放佛瞬间被注入一道活力，让这里的宫人们俱都轻快地忙碌起来。

两个大宫女，玲珑身姿轻盈，眉眼间透着干练，利落地吩咐几个小太监准备好热水。灵汐声音清脆却果断地去小厨房让宫女安排好精致吃食。

桃儿杏儿也放佛被这些宫人你的情绪感染，一左一右无比妥帖地为舒欣荣褪下身上细腻的常服，又拆散头上的发带，在她俩细心地服侍下，舒欣荣缓缓踏入铺满了花瓣的浴桶里，肌肤暴露在早春夜晚微凉的空气里又骤然接触微烫的液体，令她肌肤感到战栗。

渐渐适应了水温，舒欣荣靠在浴桶边上，思绪却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脑海中驰骋。一会儿是年轻帝王那双深情缱绻的凤眼，想起刚才对视时令她心颤的悸动。一会儿是覆盖在整个桶面艳艳如荼的血色花瓣，就像……当初崔复敏血崩那日的红色血水……

舒欣荣骤然睁开杏眼，眸中闪烁着害怕的情绪。

她从来不是什么勇敢的人。上辈子即使后来她爸妈挣了大钱，想要与她改善关系，但因为从小所遭受的冷落，让她心有余悸，不敢贸然去靠近，因为更害怕失去。她靠着一个人的努力养活自己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尤其她爸妈又生了个小儿子，每当他们三人出现在一起的时候，总让她眼睛刺痛。干脆躲着不见，就连过年也很少回家。平时就靠着电话线联系着血脉亲情。

她害怕过分亲密的关系。

也怕死。

舒欣荣闭了闭眼，伸手示意两个婢女服侍自己起身更衣。

这皇宫的沐浴香薰实在是厉害，才泡这么一会儿，舒欣荣竟然感觉到骨头酥软肌肤滑腻，好像骤然变得有风情起来。

想到一会儿要面临的事情，舒欣荣收敛眉目，做出一副清冷平静又得体的面容来。

缓缓踏步，舒欣荣一步一步往寝殿移去，就像走入一卷细腻华美的画卷中。走进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用精湛技艺绘制而成的塞外图屏风。画面中山高云阔，疾风劲草和马群。明明与这宫室内其他精美的卷草纹和宝相纹都不相同，在此处却又不显得突兀。

绕过塞外风光，内里是精致与典雅的。有着如水墨画文理般的大理石光洁如镜，正低头凝眉端倪手中的物事的刘宏恒，立即便捕捉到莲步轻移而来的人。

刘宏恒抬眸向她看过去，复而注意力又落到手中的事物上。

没得到召唤，舒欣荣只能主动上前，恭敬地端着礼仪。

“陛下，时辰不早了，臣妾这就服侍您就寝？”

刘宏恒这才像被勾起注意力一般，看过来，不过目光却停留在舒欣荣交叠在一起的莹润白皙的双手上。复而眸光上移到她还泛着潮湿气的面庞，而那双水汪汪的杏眼中除了冷清的疏离没有任何重逢的喜悦。

舒欣荣低下头错开这双勾人的眼睛，看清楚这帝王手中的事物竟然是一个旧的野草编的蚂蚱。她微微吃惊。

握着蚂蚱的手忽然攥紧蚂蚱的头脚被挤压到一起，然后那手又忽然松开，蚂蚱也得到喘息。

“你我之间，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舒欣荣不解，小心翼翼地移动眼珠看了看正中央的那张宽大的雕花床榻，床幔在烛火的照耀下飘逸得暧昧不清，床榻上铺设着柔软的锦背，还有处处装饰着的缠枝石榴纹样，都这样了，“难道你来我宫里不是来睡觉的？”

一想到眼前这个帅气英挺的帝王睡在自己身边的场景，舒欣荣觉得脸上一热，心里话便脱口而出。

刘宏恒闻言暗自苦笑：“欣妹，你是在怪我吗？”

“臣妾不敢。”舒欣荣用礼仪姑姑教导的官话得体地应对着，刚才那种随心而出的话实在是大逆不道，敢对皇帝说‘你’，还好着皇帝好像不在意。不过心里的好奇心终究战胜了小心翼翼，她又问到：“陛下何出此言？”

刘宏恒将那只蚂蚱放在桌上，不语。坐下，拿起酒盏……

舒欣荣赶紧上前执壶，在刘宏恒另一只手还没举上来时就为他斟满。

刘宏恒心里不是滋味地将这盏酒饮下，舒欣荣心中暗自肯定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符合礼仪麽麽所教授的“一切以陛下为先”的行为准则。

“咯”酒杯被敲回桌面发出克制的碰撞声。

刘宏恒一把握住舒欣荣的手臂，拉她在身旁坐下。

舒欣荣猝不及防，只在对面光滑铜镜里看到自己一闪而过惊慌失措的脸。

“欣妹，不会太久，我一定会给你还有老师、师娘一个交代。”刘宏恒认真地看过来，眼中是舒欣荣读不懂的……忧伤？

舒欣荣心头巨震，不敢乱动，也不敢乱回应什么，就怕说错什么。这个年轻的帝王，在向她……认错？

没得到回答，刘宏恒看着舒欣荣脸上仍然冷漠疏离的神情，就好似在战场上时一枪挑空的那种失落进而骤然产生的危机感。

好像回到当初刚到边关时那种茫然。

“我已经查到一些线索，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可以找出当年的凶手，一定可以还老师和师娘清白。到那时，你还是安西大将军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