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出现。
不知是外面的谁,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喂——极光出现了——”
一时间,不管是睡着的,喝醉的,还是睁着眼睛不知道干什么当夜猫子的,全都揉着眼睛推醒了身边的人。
所有人穿上衣服就往外走,越往村子的边缘,极光越明显。
芙洛拉和巴基也在其间。
每一个亲眼目睹极光的人,都会被它的美丽所震撼,满天繁星与极光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宛如仙境般的画卷,那是一种难于用语言表达的神秘与美妙。
雪白的冰川在绿光的映衬下闪着迷人的光芒,森林在紫光的点缀下摇曳生姿,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了一层浪漫而神秘的光环之中。
原来,极光真的会跳动。
璀璨的极光如绚丽的彩带在夜空中跳动——宛如“上帝的烟火”。
它像是有生命的流体,缓缓地流淌在夜空中,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只是里面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绚烂的光芒。
连着的这几日,芙洛拉所感受到的震撼已经够多了,但依旧为眼前的梦幻景色陶醉。
极光的舞动,仿佛是天空的灵魂在寂静的夜晚里自由挥洒,热烈如火焰的燃烧,变幻不定。
天地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只有心中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紧紧地握着身侧巴基的手,有一刻非常强烈地希望,这一瞬间能变成永恒。
——
抽空,芙洛拉和巴基回了一趟市里。
说是市,感觉还是小镇更恰当一点,毕竟位置依旧蛮偏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人,从商场、超市收银员到各个景点工作人员,再到附近的居民都非常友好,就算一句俄语也不会,他们也会努力用英文沟通,并不会因为语言不通而给人白眼。
这一点比在圣彼得堡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咳咳,无意冒犯。
“等一下,我们刚刚是不是说要买暖宝宝来着?”走在路上的芙洛拉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开始扒拉巴基手里的袋子。
可是现在都已经走出超市半条街了。
巴基把袋子撑开方便芙洛拉检查,回忆了一下开口道:“确实没有买。”
“那要回去吗?”芙洛拉撅着嘴,有些不情愿。
倒不是她懒,而是现在的雪太大了。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一块巨大的浅灰色幕布沉甸甸地压下来,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一片挨着一片,像是要把天空与大地之间的空间填埋。
路边的标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街边的店铺和招牌也都被遮住了大半。
那雪积得极深,厚实地堆砌在道路之上,竟能到人大腿的高度。
呃……严格来说,是芙洛拉大腿的高度。
路上的人们沉默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前人开辟的道路前进,脚步缓慢且沉重。
巴基抬手,隔着手套抹了一下芙洛拉的眉毛和睫毛。
他们出门的时候天气好,以至于两人都有点掉以轻心,具体表现为芙洛拉没戴口罩没戴耳罩没戴围巾,只顶了一个毛绒绒的帽子。
是的,就是旅途最开始一下火车就被淋湿的那个。
但是她太喜欢了,手感好,造型可爱,除了保暖能力有些差之外没有任何缺点,所以她洗洗晒晒,在今天出门采购的时候又戴在了头上。
不出意外,又被完全淋湿了。
其实不是很明显,但是随着芙洛拉偶尔摇晃脑袋,会有一团一团的雪滑落下来。
芙洛拉的脸蛋和鼻尖像是被冬日的画笔轻轻点染,微微泛红。
而她那卷曲的睫毛上也挂着点点雪粒,睫毛颤动间泛着点点微光,给那双眼睛增添了一抹如梦似幻的纯净与冷清。
“我去买吧,你在这里等我。”巴基说,他看出芙洛拉已经快走不动了。
“好。”芙洛拉乖乖点头,然后朝巴基伸出了手。
“嗯?”巴基有些疑惑。
“东西给我吧。”芙洛拉仰起头看他,白色的水汽缓缓上升,然后她措不及防被空中的雪给糊了一脸。
“呜呜呜——”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一个不小心还被风给吹得身形都晃了两下。
巴基胆战心惊地捞住了她的两个胳膊,看着她站稳之后又朝自己伸出了手。
“我没事,东西给我吧,快去快回。”
芙洛拉脸上还沾着雪粒,强装镇定地开口,带着一点点的鼻音。
巴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增加点重量,免得她被风给吹走了。
等到巴基的身影渐渐走远,芙洛拉拎着手里的东西连忙转过身去。
要命啊这个风,别吹了,吹得她的脸痛死了!
芙洛拉像个鹌鹑一样把脑袋缩进脖子里,呼出来的气凝结成白雾,在空气中飘散着,仿佛她的呼吸也被冻结。
尽管她抱着双臂,冬日的寒冷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衣裳,渗入她的皮肤里。
芙洛拉不禁打了个寒战,手指也僵僵的不听使唤。
手上的重量有点奇怪,她一低头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袋子的底部都已经坠在地上了。
她收了收手腕,袋子微微远离地面,但没一小会手就有点酸。
芙洛拉悄咪咪把袋子又放在了地上,没关系的吧——反正是塑料嘛。
路上多少还是有几个来往的人的,无一例外全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一个个移动的棉球,头戴厚厚的毛线帽,围巾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脖子上。
臃肿的羽绒服上拉链直达下巴,双手深深地藏在口袋或者衣服里,好似这样就能把所有的寒冷拒之门外。
芙洛拉此刻也是如此模样,她甚至想原地蹲下来抱成一个球。
她百无聊赖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脚下那块泥泞,停在路中间的身影和脚步匆匆的路人格格不入。
欸?芙洛拉忽地抬眼。
她是不是……挡住大家的路了?
芙洛拉有些犹豫地抬了抬脚,刚想往旁边挪个两步,一阵妖风猛地刮来。
她的手脚正好冻得发僵,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突然间失去平衡,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了几下试图抓住些什么,皆是徒劳。
身体一个前倾,直直地砸进了路边高高堆起的积雪里,带起一些雪花飞扬。
雪粒子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领口,包裹着她的脸。
透心凉,心飞扬。
啊啊啊啊啊啊啊!芙洛拉无声地尖叫着,紧闭着眼睛和嘴巴,下意识地去双手撑地,结果一个用力,手陷进雪里更深,甚至还滑了一下。
芙洛拉:???有必要这么深吗这个雪。
她连忙去弯自己的膝盖试图找一个着力点,又撞到和她一起砸进雪地里此刻埋在她肚子下面的袋子。
袋子里有刚刚买的零食!
好像还有一些易碎的东西,芙洛拉也有点不记得了。
她扭动着身体,胡乱地用双脚蹬着地面,一个人在雪地里扑腾了半天也没有爬起来。
就在她终于成功地把自己的脸从雪里“拔”出来,得以正常呼吸的时候,脖子处突然一紧,身体兀地腾空远离了雪地,雪花细细簌簌地从她身上掉下来。
啊,这种熟悉的感觉……
芙洛拉趁着身后之人将她稳稳放到地上的间隙抹了抹脸,试图掩饰刚刚的狼狈,然后笑着回头。
“巴基,你来回这么——”
快的吗?
这三字的发音止于她的唇齿,芙洛拉瞪大了眼睛。
来人并不是巴基。
一个快两米高的大叔立在她面前,芙洛拉甚至要把头仰到最高才能看清他的脸。
颧骨高高地耸起,眉毛稀疏而杂乱,像是两丛乱草趴在眼睛上方,胡子上挂满了雪花,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仿佛两个黑暗的深洞,里面透着幽幽的冷光。
那男人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上沾上的雪,居高临下地盯了她一会。
芙洛拉莫名有些发怵,怎么感觉她像个小矮人一样。
“谢……”她下意识地扬起嘴角,一句谢谢刚想说出口,大叔突然双手撑住膝盖弯腰凑近了她,一边帮她拍了拍膝盖和衣服上残留的雪,一边用低沉而粗犷的声音开了口。
“Малыш, почемуты здесьодин(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欸?”芙洛拉一脸茫然。
糟糕,她的皇家翻译官巴基不在,她真的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这两些天也听巴基说过不少,怎么现在轮到自己就头脑一片空白了。
芙洛拉一边胡乱地比划了两下,一边憋出了一句:“Uh……sorry I don't speak Russian.”
抱歉,她真的不会俄语。
男人显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冷着脸眉头拧得更深,感觉都能夹死苍蝇。
两人鸡同鸭讲了一会儿之后,男人有些不耐烦,直起身来冲着周围的人喊了一句:
“喂,谁家小孩走丢了,就这样站在路上很危险啊。”
这一嗓子下去,周围的路人居然都有了反应般地抬头看过来,芙洛拉惊恐地看着几个刚刚还自顾自闷头走路的路人,两三个呼吸间就把自己给围了起来。
不要过来啊——你们这样她根本看不见外面了。
他们个个都一脸严肃,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让芙洛拉一个头两个大。
“嘿,你是迷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