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到了六月,盛京盛夏,烈日当空,风被地上的热气卷着,吹得人昏昏欲睡。
纪娍这些日子一直跟着纪媤住在城外的庄子里,既能避暑又能常常去看一眼向日葵。
虽说这样的生活很是惬意,但她不大习惯,时不时地就要回京去茶楼里看一看,或是带着冰乳茶和薄荷水到熟人的铺子里去坐一坐。
这日,她从洒金街出来再次提出要绕路到城门口时,李至终于不耐烦地开了口,“你要是担心就去隋府里面看看,去问问周夫人或是朵儿,只远远地看两眼大门能看出什么?”
纪娍耳朵一红,正要反驳,就听见身后一句“只远远地看两眼大门可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声音,纪娍再熟悉不过了,她气急败坏地冲着李至骂了句“叛徒”,就扯着缰绳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李至强忍着笑,一个劲儿地冲着隋言意招手,“受苦去吧。”
隋言意摇了摇头,骑着马就追了上去,“娍儿,我有些饿了。”
纪娍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形容憔悴,眼下隐隐挂着一层乌色,靴子上还沾了土,便知他定是连着忙了好几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找了过来。
“你想吃哪家铺子?”她不由地心头一软,扯着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隋言意的笑容里都是疲惫,他道:“哪家都行,只要是你带着去的。”
“那就……潞河饭庄。”纪娍想了想,“离得近,又在内河边上,坐到二楼包厢把窗子打开,看看河吹吹风,也算是自在。”
四个人走进饭庄,径直上了二楼,李至跟在纪娍和隋言意的身后,正要抬脚往包厢里走的时候,被灰雀给一把拉了回来,他不明所以地挣开了灰雀的手,委屈道:“我也是要吃饭的呀。”
“我知道,我这就带你吃饭去。”灰雀边说边拖着他往楼下走去。
纪娍把窗子推开后,照例坐在了隋言意的对面,隋言意起身走到窗边晃了晃,又若无其事般走到纪娍身边坐了下来。
“二皇子的事情还顺利么?”
“顺利,皇上已经让他禁足了,边远地区的那几间花阁也都被查封了,还有他府中那些女孩子也都已经被救出来了。”
“石湃也出面做了证,太子那边也受到了不小的牵连,只是……”隋言意欲言又止。
“朝中有人受了挑拨,认为三皇子只是觊觎储君之位才这般行事,皇上也听到了这些言论,对么?”纪娍接着他的话讲了下去。
隋言意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纪娍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转头发现隋言意正恹恹欲睡,于是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只看着他睡觉,只猜他梦见了什么……
天色晚了下来,湖面上忽起一阵风,附近林子里的禽鸟,格格惊起了许多。纪娍怕隋言意被吵醒,就赶忙去捂他的耳朵,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双手。
“娍儿,谢谢你。”隋言意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纪娍的指尖。
纪娍把手抽了回来,“好端端地,为何要谢我?”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他直起身子,下意识地想去抱纪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有两三日没换衣服了,便收起胳膊,只递给纪娍一根手指头让她牵着,“走吧,我送你出城。”
“你送我出城?”纪娍看了一眼窗外,“都这个时候了,怕是出城没多久就该关城门了,你到时候怎么回来?”
“不回来就是了,”他玩笑道:“怎么?你们那么大一个庄子还不能容我住上一晚?”
“能,能!”纪娍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回到庄子,纪娍就安排了人带着他们去洗漱,然后又找人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估摸着隋言意洗漱得差不多了,她又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李至,“你把这个给隋言意送去。”
“我早就想问了,这是什么?回来的时候你一直背着它……”
“新衣服。”
“新衣服?”李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接着道:“所以你那时候出去是去给隋指挥使买衣服了?莫非你早就知道他今日会跟我们一起回来?”
纪娍懒得理他,转身就往屋子里去,“话真多。”
这边,隋言意刚洗漱好,李至就抱着衣服进来了,他贱兮兮地开口,“娍儿给你买的新衣服,快些换上吧。”
“娍儿为我买的新衣服?她何时新买的?”
“今天啊,就在你睡觉那时候。”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隋言意穿上衣服,“你别说,还挺合身的,她肯定是在严祖母的成衣铺子里头买的。”
“严家成衣铺子?洒金街上那家?”
“就是那家。”
听到这里,隋言意的心中微微有些发胀,他系好长衣,抬起头,“娍儿呢?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睡了吧?”
“不不不……”李至连忙摆手,“这个时候对她来说可还早着呢……”
隋言意似是早就料到了,他不等李至把话说完,就一挥袖子,大步流星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