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出《西厢记》,既然躲不过,不如欣然接受,于是晏追故作惋叹道:“唉,崔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娶你,只是我未能高中状元,没能达成老夫人的条件。”
“噗嗤”朱承彧终于是忍不住了笑出了声,“离煜,你要本王说你什么好呢?”
“既然逗王爷开心了,王爷总得告诉我正事儿了吧?”
“离煜都这般请求了,本王哪有不说之理。”朱承彧“啪”地合上扇,用扇柄在空中虚点了点晏追的额,“李载物生平三个学生,一个你,还有一个他的小孙儿,再有便是陛下。
你便不用说,他的小孙儿李叡转头投在我麾下。而他当初力排众议都要扶朱槿祁即位,这把火终究也是烧到他自己身上。
朱槿祁初即位时,还尚年幼,李载物几乎事事替他包揽,他主持的内阁几乎架空了皇权,不过倒还算个能臣,除了军事上始终压着不许北伐,其余事情可谓是鞠躬尽瘁。”
晏追暗暗思忖着:起初小皇帝是防着铖王篡位,可惜太过年少,只得仰仗着李阁老,如今羽翼稍丰,反倒认为李阁老专权独断。
自古帝王,最忌讳的就是权臣。
李载物既是能臣,却也是权臣,哪怕他将岁月熬成灰烬尽数扑在这朱氏江山,在帝王眼中,却不过黄土一抔。
曾经得意门生,却都一一挥毫指向他,难怪李载物枯槁如此。
见晏追许久不说话,朱承彧挑挑眉:“怎么了,离煜这是心疼老师了?本王倒是真真钦佩李阁老的作为,只是他又实在迂腐,守着他所谓的正统皇位就罢了,还害得边关士卒如此磨难……”
“也不是,”晏追摇摇头,“我在想,我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事……”
“对错留给史官呗,本王又看不到后世青史。”朱承彧笑意不减,马车此时正好行至铖王府门前,皂靴踩上杌凳的一瞬,他飞快地对晏追轻声道,“不必担心,无论他们争得多腥风血雨,本王定会护你周全。”
唯余晏追耳旁微热,他望向府门上挂着的的乌木鎏金牌匾,瞧着“铖王”二字出了神。
“大人,还不走吗?”则焉勒着缰绳的手一滞,偏头往车厢内望去,车帘尚未拉好,溜进的些许碎光映出晏追欲言又止的脸。
“…走罢。”
—
自那日后,朱槿祁便一直罢朝,不知是对昔日老师的愧疚,还是在谋划着下一个局。
须臾数日,便到了朱槿祁的岁辰,也便是万寿节。
晏追早早便被海棠喊起来梳洗,仔细地穿上绯红补服,他瞧着身上的锦鸡踏八宝纹,翎羽间交错的金线令他微微蹙了蹙眉。
总觉得太过艳俗,可又不得不穿。
算了,想想人生也没几件儿是他想的事,就连这官职都是人家硬塞的。
对着铜镜唉声叹气许久,他才磨磨蹭蹭出了门。
到了紫禁城门前那“文武官员至此下马”的碑文前,晏追从掀帘时恰见兵部侍郎与户部主事相拥而笑,明明上月才在朝堂上用笏板揍得相互鼻青脸肿,如今也能站在一块谈笑风生说着客套话,亲热的仿若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真是好生神奇。
晏追在朝中没什么交好的官员,在婉拒了几个谄谀逢迎的官员后,他独自走到奉天殿前,等着传诏。
他的名声在如今在京城可是流传甚广,可是冷面无私、背信弃义,连自己的老师都敢亲手检举——故而他板着脸站在那,便无人再敢上前搭话。
忽然肩上被拍了一下,晏追延续着一贯的冷脸转过头,却瞧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竟是赵楷。
说来,他同赵楷初识也是这样的宴会。本以为他如今名声如此,还害得赵楷至亲好友锒铛入狱,赵楷不会再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