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烈阳曝晒着,码头边唯一的馄饨摊子挤满了躲暑的人。
桌位尽数被占满,唯有正中央的一个桌子有余位。那桌边仅坐着个穿着开襟汗衫的男人,脚搭到长凳上,干瘦的胸膛裸露着,手一搓,便下来一条灰黑的泥皴,面前摆着酒坛,这人也不讲究,抱起坛子就往口中灌。
温琢仅看一眼,便沉了脸,刚想拦住晏追,晏追却先一步走了进去。
晏追走到男人跟前,颇为客气地问道:“朋友,这个位置可有人占了?”
那男人掀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打量晏追,半晌后才咧了咧嘴:“没人,你坐吧。”
待晏追坐下后,男人旁若无人地灌了口酒,朝晏追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小子,你胆子挺大啊,连身份都不明的人,都敢带在身边?”
晏追知道这人指的是温琢,但并不愿同这男人牵扯,皱了皱眉起身去唤店小二。温琢难得没有跟上,而是冷冷审视着男人,手抚上剑鞘:“你怎会在此?你跟踪我?”
他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门主是得力手下——赫连流。
男人“啧”了一声:“哟,现在见我连师兄都不肯叫了啊?自己背叛师门就算了,还把恨山师妹带走了,果真是翅膀硬了。”
“并非我背叛师门,我同门主做了交易,是他亲口答应放我自由,如今又要三番五次插手我的事情,是门主不义在先……”
“温浊师弟,火气不要这么冲嘛,我等可是受门主之命来助你成就大业,你可别不识抬举。”
温琢冷哼一声,不再答话,暗自分神去观察周遭的人——其余人皆像木头一般,对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若无睹。
他心下霎时凉了几分,这么看来,恐怕这些人也全是悬凰门派来的。
以他的功夫,倒可以试着冒着刀光剑影冲出去,可大人怎么办?
赫连流拍拍手,周围的人齐齐抽剑对准温琢,如温琢所料,全都是悬凰门里的熟面孔。
温琢咬咬牙,问道:“你此行什么目的?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好歹同门十几年,赫连流一眼便看出温琢是在担心晏追,于是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剑,和缓地说:“师弟别紧张,我可对你那个瘦弱书生没有兴趣,只要你和我们走——”
温琢抽出剑,摔到赫连流跟前,冷声道:“说到做到。”接着,便走来两个青年,掏出绳索将温琢牢牢捆起。
待温琢被捆紧后,赫连流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师弟,你可还真是蠢,你离开悬凰门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来人,去把那个书生绑过来,我倒要看看,能让我们傲岸的小师弟都低下头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方才温琢忧心晏追安危,一时冲动竟信了赫连流的鬼话,如今中了中了计,又被捆住无半点反制之力,只得啐他:“卑鄙无耻。”
赫连流仿佛听见什么大笑话似的:“师弟啊师弟,你莫不是跟这些读书人打交道久了,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做我们这个行当的,哪有人讲劳什子武德道义?不过,要不是你这小子被道义绊着,我们还不一定能擒住你呢。你说说你,好端端的杀手榜第一杀手不做,跑来当个无用书生的侍卫,到底怎么想的?”
“……”温琢自然不会回答,只是还是不自觉想起曾经那段茹毛饮血的日子。
那样除了杀人就是杀人的日子,他早已厌倦。
自从跟了晏追后,他才自此重获新生。
一盏茶后,晏追也被捆得严实被架了过来。
晏追看这群人这架势,猜到了七八分,恐怕是温琢曾经仇人追杀到这来了,看着一排排亮得发寒的剑,他早已吓得腿哆嗦,却还是故作镇定说道:“各位壮士还请剑下留情,鄙人与家兄偶然路过此地,与诸位无冤无仇,壮士兴许是认错人了吧?壮士也看到了吧,鄙人这衣服华贵无比,实不相瞒,鄙人家中行商,若是肯将我放回去,鄙人定当以黄金百两犒劳各位兄弟……”
“这张脸真是长得细皮嫩肉,这张嘴也是能说会道,难怪我这师弟宁愿舍弃难得的自由也要守在你身边。”赫连流抽出剑来,放到晏追脸边比划着,“让我想想。不如先剜下你这张面皮,送给门主做鼓如何?”
“什、什么?师弟?”晏追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剑,惊慌起来。
趁着他们扯皮的功夫,温琢偷偷解开了绳索,就近撂倒两个人夺过剑来,将剑往赫连流面上抛,正好击掉他对准晏追脸的那柄剑。
趁赫连流拾剑时,温琢一把扯过晏追,打横抱起。一手抱人,一手舞剑,硬生生杀穿条血路出来。
赫连流也挨了一剑,捂着胸口骂道:“学的悬凰门的功夫,如今却把剑对准自家人。”
温琢持剑的手一顿,又迅速将最近的拦路人刺了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