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持碗对着月光看了下,见里面汁水嫣红透亮,一时便开心到将赔礼忘到九霄云外。
“好啦。”她兴奋道,将杵搁到一边,同时握起宿傩的指尖,用小勺挑了一点碎瓣,慢慢覆着他的指甲。
宿傩的手掌,好似一只虎掌,宽厚、温热、又充满力量,指甲也会随着他的咒力变化而变换长短。
当他战斗,他会像野兽捕猎一般,伸出尖锐的爪子。当他休憩,像现在这样,他的指甲就如窗外枝头的月亮一般,圆润又晶莹。
末伽梨涂完一只手,便见他抬起手腕,略略眯起眼睛,借月光,仔细端详赤红的指尖。
噌!仿佛利刃出鞘,他指尖忽地变为了爪尖,锋利地闪着嗜血的寒芒。
一瞬,她以为他会像虎一样,用倒刺的舌头舔去爪尖的猩红液体。
不过,宿傩只是递手过来,说道:“颜色不会顺延。把尖端也涂上。”
她依言照做,这次却更加小心,避着那爪尖刺到自己。
不过,她一个不慎,指腹却还是擦碰到了一下。顿时,血珠莹莹冒出,她下意识地要吮吸,但宿傩反手,尖爪便啪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凤仙花的汁液,与血液混合流淌,染红了她雪一般的小臂。
宿傩注视着她,仿佛虎,注视着在他爪下挣扎的小兔。
黑夜里,他的四只眼睛绚烂夺目,在月下绽放着妖异的红光,似鸽血红宝石一样闪耀。
“怎么了?呀!”
宿傩伸舌,舔舐着她指尖的血珠。那粗糙的舌并未碰到她的一寸皮肤,但末伽梨却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心脏咚咚响着,催得她腰肢一下子软了颤着,眼睛也迷离起来。
“宿傩,你——”
“果然,你很难吃。”宿傩松开她,拇指抹过自己的唇,评价道,“这也属于此时此刻。你却仍然沉溺于此,并将之视为奇迹?”
啵,旖旎之息像泡泡般碎裂了。
末伽梨眨眨眼睛,回过神来。
她一时不知该恼他毁了气氛,还是该气他说自己难吃,但总之,嗯,怒就对了。
末伽梨恶狠狠地瞪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他另一只手,对准食指指尖,一口就咬了下去,含糊骂道:“可恶,你还我的少女心!”
她虽是气极,但也并未真咬,只是用犬齿慢慢磨蹭他的指骨,倒是让他痒得喉中略略低笑。
“呵。”宿傩嘲道,“少女心?你都活了多少年,还有那种东西?”
“什、你这混蛋——咦?等等,宿傩、呜哈……”
月下,他垂头望着她,颇有兴致地眯起眼睛,手指轻轻在她口中搅动,逗弄那舌尖,惹得她呼吸又急促起来,脸颊重染绯红。
“哈、哈啊,宿傩……”
软热的身躯贴了上来。末伽梨着迷地唤着他的名字,满眼都是他的倒影。
此时,她双眼映着他。而在她看来,他的眼中,想必也映着她的身影吧。
不过,末伽梨是怎么想他的,并不重要。他又是怎么想她的,也无关痛痒。这样继续下去,会变成什么样,更是不必费一分心神思考。
他们如天灾掠过人间,是那样任性妄为,在消逝以前,都会随心所欲。
一秒,一天,一年,十年,百年……
时间在他们看来毫无意义。所有共度的时光,不过是千万个擦肩而过的瞬间。
对于现在的每分每秒,他谓之理所当然,不必在意,而她则谓之奇迹。
他仍无法理解,但是……
“也许是吧。”他低喃道。
“什么?”她迷离着,含糊道。
“奇迹与否,只不过是我与你的认知过程之差异。但最终的观测结果,并无不同。”
他松开她,抚着她的面颊,低下头来。
“毋需过去,毋需未来。有此时此刻,足矣。”
宿傩吻住了末伽梨。
……
…………
………………
翌日,清晨。堕天神宫是被一声怒号吼醒的。
“末伽梨!!!!”
大神官里梅的咆哮,响彻整个平安京。他双手挥舞着菜刀,如同凶神恶煞的恶鬼般,将末伽梨撵得狼狈不堪。
“混账,哪里逃!你给我站住!”
“呜哇!”末伽梨险险躲过刀光,咽着口水,“是是,拔你的花是我不对,但我不是给你道歉了吗?然后,礼物也——”
“你还敢说礼物!”里梅咬牙切齿,挥刀的斩击毫不留情,“你竟敢将我心爱的凤仙花碾碎,然后半夜潜入我的寝居——给我染·指·甲!”
他以染红了的十指,攥紧菜刀,几乎是同野兽一般,从喉中滚出最狠厉的咆哮:“末伽梨,今天我不把你剁成肉泥,就算我还有良心!”
“等、等等!我染得很好看,而且你和宿傩也是同款,绝对会引领平安京的时尚风标——呀啊!呜、对不起嘛!我让你砍,让你砍啦,只不过、午膳……”
“想屁吃,你给我饿着吧!!!”
茶室内,宿傩盘坐在棋盘前。
他缓慢地伸出手指,又缓慢地拈起一枚棋子,然后动作缓慢地放到棋盘上。
羂索坐他对面,眨了下眼睛。
“新美甲?”
“嗯。”
“末伽梨做的?”
“嗯。”
“你落子这么慢,是来和我炫耀的?”
宿傩一顿。
他抬头,瞪了眼大笑的羂索,道:“磨蹭,该你了。”